听到她的声音,谢靖承慢慢睁开了眼。
他瞳色幽深,眸光清明,的确半分不见身受重伤的样子。
他身上的脏衣已经尽数除去,脸上的血迹也都已经擦干净,五官丰神俊朗,容色无双。
只是他的脸色很白,连带着唇色都是白的,给以往的傲然睿智多添了几分憔悴羸弱,看起来的确虚弱已极。
谢靖承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宁知意,忽然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红肿的双眸。
“哭得这么厉害?”谢靖承笑问,声音轻柔明朗,霎是悦耳。
宁知意翻了个白眼,拉着长音道:“是啊,在外人眼中我的夫君都要死了,我能不伤心吗?况且我要是不伤心,他们怎么知道你多惨,怎么同情你我二人呢?”
谢靖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手指从她的眉骨,摸到了她的眼睛,接着是她的脸颊。
他指尖冰凉,抚在宁知意被眼泪刺得微痛的肌肤上,带来丝丝舒爽。
“我还没见爱妃哭过呢。”谢靖承忽然又道,“爱妃倾国倾城,这哭起来梨花带雨,的确惹人心疼。想必那些大人们可以对爱妃的悲伤感同身受,对你我二人更加唏嘘同情。”
宁知意直接拍掉了谢靖承的手。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宁知意瞪着谢靖承,“要不是为了配合你把这出戏演得逼真一点,我至于这样吗?”
哭对宁知意来说并不难,只是哭得时间太长了,即便是假哭,眼睛也是红肿的,顺带着连着她的脑袋都有些痛。
“是是是,本王还要多谢爱妃。”谢靖承怕她生气,立刻改了口,笑道,“多谢爱妃帮忙,本王感激不尽。”
“你要是感激我,你就把实情告诉我。”宁知意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之前和谢靖承商量的时候, 只说要派人严守着皇家御苑外边,一旦见到有人偷了孩子,就去将孩子救出来,可从来没有排练到谢靖承身受重伤这一幕。
说到这里,谢靖承的脸色冷了下来。
不过他也没有打算瞒宁知意,直接道:“因为我今天晚上见到一个人,阎瞑。”
“阎瞑?”宁知意恍然,“啊,我想到了,你之前和我说过,是上一任国师。”
谢靖承寒着脸点头。
“你今天晚上见到他了?在哪里?”
宁知意记得谢靖承和她说过,他和洛出尘一直在找阎瞑的下落,从东昌找到西延,便失去了阎瞑的踪迹。现在忽然这么说,难道……
“难道那个阎瞑和越柔人在一起?”宁知意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谢靖承颔首:“我的确是在那个皇家御苑外边见到的他,他那个时候正在和越柔圣女说话,他们之间必然是认识的。我之前让人查阎瞑的踪迹的时候,也曾查到了越柔,只是没有查越柔的国教。越柔国教教规森严,外人不可入,当时认为阎瞑应当和越柔国教没有联系,我们也就没有查。”
“但是你现在怀疑那个阎瞑是越柔国教中人?”
谢靖承再次点头:“是,否则近几年他不可能杳无音信,除非他躲在了越柔国教里。”
“那他以前就是越柔国教的人吗?还是后来为了躲避你的追查,才躲进了越柔国教里?”
“不是半途加入的。”谢靖承道,“越柔国教的人都是一生下来就被选中的,直接带入国教中,绝对没有半途加入的道理。”
“那这个阎瞑不好好在越柔国教呆着,反而跑来我们东昌当国师,肯定居心叵测。”宁知意笃定地说,“还害了你和你母妃嫱妃娘娘,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靖承望着宁知意,认真纠正她的话:“也是你母妃。”
宁知意:“……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谢靖承薄唇微勾,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我刚才见到阎瞑之后,就直接出手,阎瞑和越柔圣女发现了我,但是他们没有立刻与我交手,而是又拿出了一盏灯。我一看见那盏灯,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呼吸不畅,便转身要走,但是他们两个追了上来,一定要将那盏灯放在我眼前。我当时就想,要么将计就计,直接晕倒,让他们把我带走,我也能窥探一下他们要做什么。”
说着说着,谢靖承就笑了起来,颇有些无奈地道:“因为我事先没有和我的人打招呼,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是假意晕倒的,只当我真的晕倒了,便拼了命来救我,和越柔那些人打了起来。”
说到这里,宁知意懂了:“反正你都将计就计了,第一条路走不通就用第二条路,装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让皇上派人对付他们。”
谢靖承不吝赞美:“阿意真聪明。”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柩照照耀进来,在地上是洒下了斑驳的碎影。
花容在外边敲门,说给谢靖承送药来了。
谢靖承立刻躺下,闭眼装睡。
花容进来之后,将药碗递给了宁知意,宁知意闻了闻,便判断了出来里边都是一些补药。
估计御医们都看不出谢靖承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敢明说,只能开些补药来装装样子了。
宁知意将药一口一口地给谢靖承喂了下去。
花容十分担忧地道:“王妃,王爷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危险啊?”
“不清楚。”宁知意轻轻摇头,“听天由命吧。”
她不打算将谢靖承是在装的事情告诉别人,少一个人知道,可信度就更高一些。
这一听天由命,谢靖承整整五日都“昏迷不醒”。
而东昌和越柔之间的关系,因为谢靖承伤势愈重,而越来越紧张。
越柔所有人都被关在了皇家御苑里, 包括越柔国主在内。
越柔国主不止一次说要见庆德帝陈情, 庆德帝却十分生气地拒绝了:“靖王什么时候醒,朕什么时候见他。否则,朕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越柔国主一听这话,便知道庆德帝是真的生气了。
这要是靖王永远不醒,庆德帝一定会出兵越柔的。
被关起来的越柔其他人并不忧心,而是生气。
他们自诩为东昌贵宾,结果东昌却将他们像犯人一样关在这里,实在是无礼。
一位王子对越柔国主愤声道:“阿爹,这群东昌人实在过分,我们还听他们的做什么?直接撕破脸,大不了就直接打!反正咱们的计划本来就是这样,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