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晚总是特别安静。
张莉坐在护士站，盯着监控屏幕。VIP病房里，程时御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守在苏晚晚床边。
这是他的日常。
像个影子。
像个执念。
像个…疯子。
张莉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今天下午的情景。
苏晚晚在昏睡中突然喊出一个名字："时屿…"
程时御的反应可怕极了。
他把所有人赶出病房，自己在里面待了整整两个小时。
等他再出来时，苏晚晚已经安静得像个洋娃娃。
没有梦呓。
没有挣扎。
什么都没有。
张莉知道他给苏晚晚注射了什么。
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里装着的不是普通的镇静剂。
而是一种能够操控记忆的药物。
"叮——"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思绪。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来。
是主治医生王东。
"程先生还在里面？"他问。
张莉点头："一直没出来。"
王东叹了口气，朝病房走去。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五年前，就是他主刀给苏晚晚做的急救手术。
那时的病历他至今记得：
"左手腕动脉割裂…"
"大量失血…"
"疑似自杀未遂…"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
"患者情绪极度不稳定，反复提到'程时御'已死…"
王东推开病房门。
程时御头也不抬："我说过不要打扰。"
"最新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王东说，"你必须看看。"
程时御这才转身。
他接过报告，快速浏览。
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可能，"他低声说，"药物剂量已经…"
"剂量再增加会有生命危险，"王东打断他，"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程时御冷笑："你在教我做事？"
"我是在提醒你，"王东直视他的眼睛，"苏小姐的大脑在反抗药物。她的潜意识在努力恢复记忆。这是本能，你阻止不了。"
"我当然能阻止，"程时御的声音带着疯狂，"只要她永远在这里，永远不接触外界，永远…"
"然后呢？"王东打断他，"让她变成一个真正的植物人吗？"
程时御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给她用什么药？"王东继续说，"那是违禁品。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性损伤。"
"闭嘴！"
"你说你爱她，"王东摇头，"可你的所作所为，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程时御猛地站起来："滚出去！"
"好，我走，"王东转身，"但记住，真相就像阳光，你永远无法完全遮住它。"
说完，他离开了病房。
程时御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的苏晚晚。
她还在沉睡。
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像个…被囚禁的天使。
程时御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到一阵刺痛。
他收回手，看到苏晚晚脸上挂着泪痕。
即使在深度昏睡中，她也在哭。
程时御的心揪了起来。
他知道王东说的对。
药物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
苏晚晚的身体在逐渐衰弱。
而她的潜意识，始终在寻找真相。
就像现在。
她在昏睡中微微蹙眉，嘴唇翕动。
程时御俯身，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对不起…时屿…我好想你…"
这句梦呓像一把刀，狠狠刺进程时御的心脏。
五年了。
即使用尽各种手段。
即使伪装得再完美。
他始终无法真正取代程时屿在苏晚晚心中的位置。
"为什么？"他低声问，"为什么一定是他？"
没有人回答。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像某种无情的倒计时。
程时御站起来，走到窗前。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
每一盏灯后面都有故事。
而他的故事，正在走向某个无可挽回的结局。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林悦有动作了。"
程时御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
他快速回复：
"盯紧她。必要时…"
发完这条消息，他删掉了所有记录。
转身看向病床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平静。
但那平静下面，藏着风暴。
他重新坐回床边，握住苏晚晚的手。
"别怕，"他轻声说，"我会保护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张莉在监控屏幕前打了个寒颤。
她听不见程时御在说什么。
但那个表情她见过。
在纪录片里。
在野兽守护自己猎物时。
充满占有欲。
充满偏执。
充满…毁灭的欲望。
她知道，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因为有人在策划逃脱。
有人在收网围捕。
而更多的人，在等待真相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没有人能阻止。
凌晨三点，医院的走廊空无一人。
张莉站在护士站整理病历，突然听到VIP病房传来异响。
监控画面里，苏晚晚正在床上挣扎，像是陷入了某个可怕的梦魇。
程时御立刻按下呼叫铃。
张莉赶到病房时，看到令人心惊的一幕。
苏晚晚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嘴里不停地喊着：
"不要！时屿！不要推开他！让我来！"
程时御的表情瞬间扭曲。
"去叫王医生，"他咬着牙说，"快！"
张莉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
"等等。"
她回头，看到程时御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个熟悉的小盒子。
"不用叫医生了，"他说，"把门关上。"
张莉犹豫了。
她想起王医生的警告：再用那种药物会有生命危险。
"你在等什么？"程时御冷冷地说。
张莉咬了咬嘴唇："程先生，也许我们应该…"
"闭嘴！"程时御厉声打断她，"你被收买了多少钱？嗯？林悦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没有…"
"那就按我说的做！"
他的眼神可怕极了。
张莉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关上门。
但她没有离开。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程时御取出针剂，熟练地推进苏晚晚的静脉。
很快，苏晚晚的挣扎平息了。
但她的表情并不平静。
眉头紧锁，泪水从眼角滑落。
即使在药物的控制下，她依然在抗拒什么。
程时御在床边坐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对不起，"他低声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张莉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她看到程时御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
这个男人也是个可怜人。
他用尽一切手段囚禁心爱的女人。
却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囚徒。
被愧疚囚禁。
被执念囚禁。
被那个永远无法替代的名字囚禁。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今晚值班的是你吗？"
张莉愣住了。
这个号码她认识。
是林悦的。
她偷偷看了眼病房，快速回复：
"是。"
很快，第二条消息来了：
"我需要你帮个忙。"
张莉的手开始发抖。
她知道自己站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
左边是程时御给的高额报酬。
右边是良心的谴责。
她该怎么选？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第三条消息来了：
"我知道程时御在给晚晚用什么药。那是违禁品。如果被举报…"
张莉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威胁。
也是一个机会。
让她从共犯变成救赎者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
"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悦的回复很快：
"替换他的药。"
张莉看向病房。
程时御还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晚晚。
那个装着药物的小盒子就放在床头柜上。
触手可及。
却又危险万分。
"考虑好了告诉我。"
林悦最后说。
张莉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向护士站。
她需要时间思考。
更需要勇气。
因为她知道，一旦答应，就再也无法抽身。
程时御不是好惹的人。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秘密。
就像对付蒋美玲那样。
但如果不答应…
她看向病床上的苏晚晚。
那个被困在谎言里的女人。
那个被药物控制的灵魂。
那个…仍在寻找真相的可怜人。
"对不起，程先生，"她在心里说，"但这是正确的事。"
她拿出手机，给林悦发了条消息：
"我答应你。"
发完这条消息，她立刻删掉了所有记录。
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病历。
但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改写。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一个旁观者。
而是这个故事的参与者。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真相的种子即将发芽。
而这个漫长的夜晚，
终将迎来破晓。
凌晨四点，医院的走廊依然死寂。
张莉站在药房门口，手里握着林悦给她的钥匙。那是从蒋美玲那里偷来的备用钥匙。
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
药房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张莉摸索着打开灯。
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药品。而她要找的，在最里面的保险柜里。
那是一种普通的镇静剂。外表和程时御使用的违禁药物完全一样。
但效果天差地别。
她取出药物，仔细检查包装。确认无误后，将它放进口袋。
现在最难的部分来了。
如何在不惊动程时御的情况下，完成替换。
她回到护士站，看了眼监控屏幕。
程时御还在病房里，但姿势有些不同。他靠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
这是个机会。
张莉轻手轻脚地走向病房。
推开门的瞬间，她的心跳几乎停止。
但程时御没有醒。
他确实睡着了。西装外套搭在腿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这可能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睡着。
毕竟，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地守着，即使是程时御也会疲惫。
张莉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柜。
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就放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准备替换药物。
就在这时，苏晚晚突然动了动。
张莉吓得差点把盒子摔在地上。
好在苏晚晚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药物的效果还在。
张莉松了口气，快速完成替换。
将原来的药物装进口袋，放入新的镇静剂。
一切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她合上盒子，正准备离开。
"你在做什么？"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张莉僵在原地。
程时御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用危险的眼神盯着她。
"我…我来查房。"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查房需要动我的东西？"
程时御站起来，步步逼近。
张莉下意识地后退："我只是…"
"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张莉的手开始发抖。
"我在等。"程时御的声音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程先生，"护士长的声音响起，"急诊室那边出了点状况，需要您签个字。"
程时御皱眉："现在？"
"是的，关于赔偿金的问题。"
程时御看了眼张莉，又看了眼床上的苏晚晚。
最终，他说："你在这里守着。"
说完，跟着护士长离开了。
张莉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
刚才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护士长的出现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不，等等…
护士长不是休假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
除非…
她掏出手机，果然看到林悦的消息：
"解决了。现在快走。"
张莉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一切都在林悦的计划中。
她颤抖着站起来，最后看了眼苏晚晚。
"对不起，"她轻声说，"也许这样做能帮你早点醒来。"
说完，她快步离开病房。
来到护士站，她立刻开始销毁证据。
删除监控录像。
清理药房记录。
处理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的班也快结束了。
但她知道，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将永远改变一切。
因为从明天开始，程时御注射的将不再是那种违禁药物。
而是普通的镇静剂。
这意味着…
苏晚晚的记忆终将苏醒。
真相终将大白。
而程时御精心编织的谎言，终将分崩离析。
想到这里，张莉反而平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事。
即使要付出代价。
即使要面对程时御的怒火。
但至少，她给了真相一个机会。
给了苏晚晚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这就够了。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临走前，她最后看了眼监控屏幕。
程时御已经回到病房，继续他的守候。
他不会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牢笼已经出现裂痕。
而这个裂痕，终将让阳光照进来。
照亮那个被囚禁的灵魂。
张莉走出医院，深深吸了一口晨曦的空气。
黑夜已尽。
黎明将至。
真相的种子已经播下。
接下来，就是等待它生根发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