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虽然是海盗们的老大，但是对于作战他并没有洛克哈特内行。
所以在作战中艾伦总是选择尊重这位舰长的意见。
毕竟一艘船上，舰长必须是那个最有权威的人。
每当洛克哈特有点像是疑心病发作的时候，艾伦都会仔细考虑他的看法。
而当洛克哈特真正下决定的时候，艾伦也会毫无保留地支持。
可以说，正是他们两个的竭诚合作，他们才得以于混乱的战火中幸存并且发展壮大。
而现在，洛克哈特觉得敌舰已经尾随他们进入了石之海。
在太空中作战中，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小船，有时候就像是几百年前地球上的潜艇一样。
每一步都必须谨慎，每一条信息都万分宝贵，他们有时候只能靠猜测来行动。
一位多疑的船长能让船员多一分机会。
他无法验证自己的看法，所以船员们的执行力完全取决于他们对舰长本人的信任。
这本是在太空漂流的海盗们最大的弱点，但是艾伦这群人完全不一样。
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在数次战斗中锻炼起来的。
“舰长同志，请下命令吧。”
黎万山开口说道。
“从现在开始，雷达操作员翻一倍，每一个细小的信号都必须记录下来并且汇总报告给我。”
“通知全船，餐食分时供应，禁止交谈和使用非必要的电力设备。”
太空中的海战并不全是战舰对冲，他们打仗更像是在躲猫猫。
这样的战斗往往要持续好几个小时甚至几天。
好在他们对战时程序已经比较熟悉了。
船内没有慌乱，迅速执行了洛克哈特的命令。
舰桥已经封锁，在现在里头只有雷达操作员、舰长和艾伦，还有杰克和何常了。
黎万山和梅南德斯自告奋勇去了尾舱。
他们算是飞行员，必要时可以驾驶飞机出战。
洛克哈特在星图上标出了一号舰、三号舰还有敌舰的位置、航行方向和速度。
这位传统的舰长比起舰载人工智能给出战术意见，更喜欢用尺规作图的老办法。
他在星图上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圆圈。
那是根据速度和航向的不同，敌舰可能达到的位置。
那几乎是一片笼罩着横穿路线的一朵巨大乌云。
如果他们要想穿出这片石之海，恐怕是免不了一战了。
不过，洛克哈特在繁杂的乌云里仍然能找出一束微弱的光亮。
在这片石之海里，舰船是不敢随便转向的。
尤其是那些速度更快的帝国驱逐舰。
这毫无疑问是一样他们可以利用的优势。
如果按照敌舰不能大幅度转向、只能小幅度微调来计算，那他们航线其实比较好确定。
洛克哈特又用了十几分钟在星图上画出敌舰的预测航线。
其中经过了不少斟酌，极大程度上参考了雷达兵汇总回来回波数据。
在那片星图上，一条窄长的不规则条带从乌云中浮现出来。
那就是敌舰的预测航线。
而紧接着，洛克哈特又开始在星图上画线。
这一次他画下的线，出发点是埃若拉号。
这是他计划中的航线。
出人意料的是，那条航线与敌舰的条带有一个交汇点。
杰克不解其意。
既然已经大概确定了对方的航向，何不直接绕开呢？
那当然是绕不开，或者说绕开是没有意义的。
就算他们真的完美地躲开了那艘驱逐舰，他们总是要从石之海里出去的。
而那样就会很容易地被对方捕捉到踪影。
那又会成为另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
所以，虽然听起来有些绝望，但是他们要做的不只是逃跑，还必须攻击那艘帝国驱逐舰，让它被瘫痪甚至被摧毁才行。
杰克立刻明白，这是一次大胆到有些疯癫的猎杀计划。
因为洛克哈特似乎打算把自己当作诱饵。
真正的赌注就押在了那个交汇点上。
而下一步，甚至都不用洛克亲自画出来。
杰克已经在脑海中想到了。
三号舰蛰伏在静海之中，就在交汇点的后方。
绝佳的攻击位置。
在石之海里，驱逐舰无力闪避从那么刁钻的角度射来的飞弹。
那艘船要么折跃逃走，要么硬扛这一波攻击。
当然前提是，洛克哈特必须突出一个可行的计划，牢牢吸引住敌舰的注意力。
当然，更好的情况是，埃若拉号也不用牺牲自己的结局。
洛克哈特心里自然有了盘算。
“那艘船的指挥官绝对是个老手，一个谨慎但是凶狠的家伙。”
“他追着我们从边境一直到这里。”
“把我们碾得像野狗一样。”
“但是像那种家伙，总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们很骄傲，也一定会保持那种骄傲。”
“他们迷信海军战术，某种像是骑士信条一样的东西。”
“只要我们摆出一副准备决一死战的样子，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牌。”
“简单来说，我们必须故意暴露位置，表现出攻击姿态。”
“我选择了这个交叉线，一个标准的截击轨道。”
“对他们来说也同样是截击我们的最好机会。”
“他们相信，凭借更强大的战舰和更加训练有素的船员，一定可以从正面击败我们。”
“而在这个时候，他们一定顾不上后半球可能存在的威胁。”
只能说，洛克哈特不愧是在海军待过那么多年的人。
那些指挥战舰的军官们脑子里会想什么，他完全一清二楚。
杰克深吸一口气，问了洛克哈特几个问题。
“您是这艘舰长，按理说，我不应该质疑您在这艘船上的权威。”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必须问您几个问题。”
“如果对方的航线不像您预测的那般当如何？”
“如果对方在我们主动暴露之后没有选择与我们正面相拼当如何？”
洛克哈特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
“你的猜想都不无道理，只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
“任何指挥官都不是大罗金仙，算不到一切。”
“作为一个合格的舰长，我必须分析所有可能的行动，然后从其中选择最合理的方案来执行。”
“你的那位古代朋友黎万山就告诉了我一句话，我认为用在这里正好。”
“谋定而后动，动则不疑。”
“……”
“我明白了，舰长同志。”
“你的意志很坚决，舰上众人若同此心，这个计谋才可以成功。”
杰克判断洛克哈特是一个可以托付的舰长，这个疯狂的计划并不是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洛克哈特开始了部署安排。
他在预测交汇点前设立一个决策点，拟在此处进行一次主动雷达扫描。
这次扫描目的并不止在确认敌舰方位，更重要的是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沉得住气的舰长不会贸然使用主动扫描。
那样一定会在战斗中失去先机。
因为根据简单的传播原理，主动扫描发出的雷达波只要打到敌舰就会被其察觉到。
而自己这边收到回波却要多一倍的时间。
这就是这场太空潜艇战的独特之处，谁先开启主动扫描就会先暴露方位。
而如果洛克哈特把握的时机恰当的话，他们在暴露位置的时候，两艘船应该在同向高速飞行。
那样非常不利于锁定和攻击目标。
只有到了距离足够近的时候，雷达的分辨率才能直接看出战舰和石头的区别。
两方才会变成举着长矛指向对方的骑士。
而那之前等待是十分漫长且煎熬的。
洛克哈特已经用无线电通知了三号舰的舰长执行这一计划。
随后他们将继续保持无线电静默，直到行动开始之前。
整艘船上都十分安静。
雷达操作员足足排了六班，因为一刻不停地看着屏幕，还要保持聚精会神，那实在是很大的消耗。
不过那似乎也是值得的。
因为接下来的二十个小时里，敌舰的轨迹通过回波就能大概判断出来，跟洛克哈特画在星图上的几乎一点不差。
“已经接近决策点了，洛克哈特舰长。”
洛克哈特读报告、看星图、下命令，从星港出发算起来，已经有几十个小时不眠不休了。
这似乎是在海军当舰长的看家本领，不吃饭不睡觉地站在指挥台前。
“时间？”
洛克哈特似乎还很有精神，他这样问值班的副官。
“还有大约二十五分钟就到决策点了。”
“流星（三号舰）那边又来消息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他们一小时前已经报告过一次自己的位置了。”
在无线电里报告自己的位置是很危险的，毕竟有微小的概率被截获。
但是那消息毕竟已经发出来了，射出去的电波没有收回的道理。
“怎么了？”
刚刚睡醒的艾伦走了过来，他眯了大概一个小时。
“有点不对劲。”
洛克哈特这样说道。
杰克此时也加入了讨论。
“流星还没有来消息。”
“也许只是他认为没必要了呢？”
艾伦乐观地说道。
但是他很清楚，洛克哈特那么说是因为他的疑心病又犯了。
而不幸的是，洛克哈特的直觉往往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