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从杂乱的信息中总结出了这场战斗的全貌。
帝国的至高舰队军临城下。
他们还带了附近用来围困新卡戎的其他舰队。
几千艘战舰先后折跃而出。
这在人类的尺度上，已经算是遮天蔽日了。
新塞里斯的舰队立即应战。
因为他们本就打算在新福尔松星去搞一场解放运动。
只不过，这场战斗比双方想象中还要惨烈得多。
面对巨大的损失，他们都只能咬牙坚持。
就像是排枪时代的两军对垒。
哪一方先退，哪一方就输了。
而显然康米党没有退。
他们拼上了一整支舰队，血战到底。
仅仅几十分钟之后，幸存的战舰就不到五十艘了。
由于一部分帝国战舰正在执行轰炸任务，所以康米党舰队占据了先手。
他们被击毁的战舰更多，也更先坚持不住。
再损失一下，他们就无力围困新卡戎了。
所以这是一次惨痛的胜利。
之后的统计显示，至少有九千艘战舰于此沉睡。
杰克走到了船舱里。
这艘战舰的船长叫做宋川，是一个在边境长大的水兵。
他给杰克的船员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还把此处情况报告给了他的上级。
“好消息，法罗伊同志，那两位飞行员我们也找到了。“
“他们还活着，我的同志们正在对他们进行医疗救助。“
他所指的是萨维林和黎万山。
这也真算得上是目前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不多时，被救起的黎万山就跟杰克通上话了。
黎万山看上去精神状态还可以，只是有些疲惫。
他开口便问道：
“杰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这样一战之后，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说实话，我并不确定什么选择才是正确的，但是我想回新卡戎。“
“为什么？“
黎万山刚问了这个问题。
宋川舰长就突然走了进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我刚好走到了门口……“
“法罗伊同志，我们实在不建议你前往新卡戎。“
“……“
宋川继续说了下去。
“新卡戎现在是一块危地，我们想说服那个超级人工智能放弃那里，但是对方没有同意。“
“这是什么意思？“
“帝国很快就要大举进攻了，下一次我们就无法赢得胜利了。“
“而她认为必须固守新卡戎，丢失新卡戎会让胜算更加渺茫。“
“……“
杰克看得出来，Vivian陷入了一个奇妙的算法漏洞。
她走不出来了。
她孤注一掷地想要保住新卡戎，因为那是工业基地，是物质的基础。
杰克却很清楚地知道，她错了。
“所以我必须要回去。“
宋川也没有想到，自己好心说出这番话却起了反作用。
不过他并未放弃。
“我已经向上级通报了有关情况。“
“我们建议你跟我们一起回到祖国。“
杰克不解，他虽然跟康米党的个人有些交情，但是不至于到了能为其提供庇佑的程度啊。
“你完全有资格，因为不仅仅是在这里，还有比邻星、新卡戎，还有阿斯莫拉，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英勇。“
“我们需要你这样的英雄人物来鼓舞大家。“
杰克听罢有些愣神，随即他的心头突然出现了一股无名火。
“英雄？“
杰克面朝着宋川。
“你可以管这里的任何人叫英雄。“
“那些英勇战斗的水兵们，这些永远沉眠在这里的人……“
“新福尔松上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战士……“
“福尔图娜牺牲了自己，炸掉了生化武器工厂……“
“林义景毫不犹豫地陪着她冲进去……“
“何常独自驾驶着飞船穿过战线救了我们的命……“
“还有宥，你的同志，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
“他就这么死在了一个不是他家乡的星球上。“
“而我，我又做了什么？！“
杰克越说越激动。
甚至宋川听了都连忙摆手。
这位水兵不善言辞，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杰克也感觉自己似乎是吓到了他。
于是低头道了一声歉就往外走去。
就留下宋川在原地，黎万山则在屏幕的另一边。
黎万山看见宋川也低着头，开口对他说道：
“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错。“
宋川听罢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在他的眼前死去的人太多了，他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随后黎万山又小声地说了一句。
“又或许他也适应不了……“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就好像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宋川听到了黎万山最后那句话，有些好奇地问道：
“中校同志，我听说您是从过去来的。“
黎万山听后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
宋川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难以置信。
但是这的确是一个可以验证的事实。
“您见过六百多年前，我们的共和国？“
“是的，我见过她。“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是一个美丽的国家，一个向前进的国家。“
“原本我们并没有计划把我送到这么远的未来，我本来应该在世纪中叶醒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机缘巧合，我才会投身于这场革命。“
宋川忍不住又问道：
“中校同志，您不害怕吗？“
“这样的战争您肯定没有见过对吧？“
“但是为什么，您一点也不害怕呢？“
黎万山笑了笑，随即说道：
“地球上有一个地方，那里是我的家乡。“
“那里有十万座大山，每一座都比帝国的战舰更大。“
“我和我的同志们曾经驾驶着飞机，在那十万大山里训练。“
“我不害怕，我见过更雄伟的东西。“
宋川对黎万山敬了个礼，黎万山也回以军礼。
他走出门去，叫来了通讯官。
接着从通讯官那里拿到了某样东西，之后找到了站在过道上的杰克。
“法罗伊同志，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可能想听一下。“
宋川伸出了手，上面是某种数据存储器。
“是什么？“
杰克回过头来问道。
“你口中的那位同志没有姓名，但是他曾经在我们船上待过一些时日。“
“他喜欢给自己留下遗言，这就是他本人录下的。“
宥的遗言……
杰克伸出了手，用手环读取了那上面的信息。
“亲爱的尼恩哈根，我的女儿。“
“你一直想看地球上的波罗的海，上次我替你就去过了。“
“那里的海面跟你的眼睛一样是灰色的，那里的海风声也像你说话的声音一样好听。“
“我来不及把照片给你看，我就有下一个任务了。“
“每一秒都有七百亿个中微子从你指尖穿过。“
“那其中就有一个带着我的思念。“
“愿你早日康复。“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杰克仍然没有流泪。
他的心脏也早已不能再痛一些。
原来宥有个女儿。
战争让那么多人分离，可是人类仍然固执地向着战争奔去。
【从来都是人类想战争奔去。】
杰克在此时终于理解了这句话。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他们战斗的理由。
杰克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宋川没有干涉他，只是等待他发泄完情绪。
过了两分钟，杰克再次看向了宋川。
“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必须去新卡戎。“
虽然杰克还是最初了同样的决定。
但是宋川知道，杰克已经考虑清楚了。
于是宋川点了点头。
“我敬佩您的勇气，也尊重您的决定。“
“我会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
“如果上级不同意我们前往新卡戎，我个人也会给你们安排一艘货船。“
“万分感谢。“
杰克握了握宋川的手。
几个小时之后，宋川得到了回复。
他的战舰不能脱离队列，但是上级却同意杰克的要求。
上级指令舰队司令官，尽力配合杰克的要求，给他的行程做好安排。
杰克很快便向宋川告别，他将要坐上一艘具有折跃能力的货船。
在告别时，宋川这样说道：
“我不该随便揣测上头的意图，不过我觉得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新卡戎。“
“反正都已经撕破了脸，何不在新卡戎周边打个几仗。“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杰克再次握了握宋川的手。
“是的，不久之后再见了。“
“哦，对了。“
“你跟上级提的另一个要求也被批准了。“
“我们的人会尽力完成任务。“
“再次感谢。“
“你们再三帮我，可惜我实在无以为报。“
“哈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我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了。“
宋川爽朗地笑着挥了挥手。
杰克走上交通道，登上了货船。
这次他身边只剩下何常了。
萨维林和林义景暂时要跟康米党的舰队一起行动。
杰克在座位上坐下。
静静地等待着这次折跃。
出发前，他无数次想过，未来会走向哪里。
那似乎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但是他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
所以杰克的思绪，也在一瞬间明晰起来。
货船上的折跃装置折叠了时空，再次跃出的时候，杰克他们已经进入了飞向新卡戎的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