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在无声中度过，苏醒的众人再次迎接日光。
何常最先醒来，她靠在杰克的肩头上睡了大约五个小时。
杰克的脖颈处有一道不明显的印子，那是昨天何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匕首划出来的。
何常无意识地摸出匕首，离出发还有些时间，而她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只是在发呆打发时间。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种冰凉的刺痛，低头一看，她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过于锋利的刀刃划伤了她不小心伸过去的手指。
何常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跟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冷兵器打交道。
这柄匕首在她手里就像手指一样灵活。
平时的她可不会做出不经意间划伤自己这样的外行行为。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升腾。
指尖的刺痛让她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得知大选帝侯昆泽死讯的时候，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某种东西从她的心脏里被带走了。
于是她的目光在杰克身上停留，难道这次她又要失去什么了吗？
她有时对此感到奇怪，他的神经缺陷让她没有多少作为人的喜怒哀乐，她时常感觉自己的内心里应该是空无一物的才对。
但是失去的感觉又那么真实，让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睡着的人，一动也不能动。
杰克似乎是感觉到了这种注视，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醒来后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何常的脸。
杰克的眼神先是闪过诧异，而后又恢复了正常。
他轻轻拉过何常有些冰凉的小手。
“伤口很浅，需要处理吗？”
何常是不小心把手伸到刀刃上划伤的，所以只是破了个皮。
这样的小伤口自然没有处理的必要，事实上杰克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比这个严重得多，他本人好像也没在意的样子。
何常摇了摇头，正准备把手收回来，但杰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支液体创口贴。
在何常没来得及说出什么之前，就给她涂好了。
“过三十分钟之后就可以揭掉。”
何常有些无奈，一个盖世太保的判官竟然被他当成了小孩子。
但是下一秒，杰克的手伸到了她的脸侧，何常又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反应速度比起昨天可是迟钝太多了。
杰克用一小块纱布，擦掉了她眼角滚落的泪珠。
一个划伤了手，还眼角带泪的可爱女孩，不免让人心生怜意。
哪怕她是何常，一个面无表情的还有些别扭的家伙。
何常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哭，她或许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吧。
等杰克擦掉她脸庞上的眼泪后，她才感觉到，那跟血溅到脸上的感觉不太一样。
泪水是凉的，但是那双手却很温柔。
何常闭了闭眼，缓了一口气。
她收起了匕首，然后拉开了自己的护甲夹层的拉链。
她从里面抽出了一块合金防弹板，塞进了杰克的防弹衣里。
杰克穿着的轻质防弹衣只能抵挡一些破片，对于真正的子弹则没有多少作用。
好在其设计了防弹板夹层，安装插板后大概可以抵挡小口径子弹的射击了。
杰克刚刚准备抬手阻止何常的动作，何常就开口说道：
“我不需要这些沉重的东西，我需要的是灵活和隐蔽。”
“而你跑得没有我快，藏得也没有我好。”
杰克心想他们只是去实验室找寻一下线索，应该没有多少危险，所以也没再坚持。
早上七点，宵禁解除，一行四人准时出发。
皮特伯恩教授虽然失踪了，不过他的车还在，皇帝之眼的从属人员杰克指挥不动，但是拿走一辆车倒也没什么。
再次进入宫殿比之前还要简单，杰克跟书记官安生打过招呼，帮这点小忙不在话下。
而且车上还坐着盖世太保的高官。
所以众人没有受到阻拦，一路开到了之前的那个地方。
杰克开着车在星环残骸的不远处停下。
之前开车的卡尔科，那时小梅南德斯还坐在车上学习着怎么开这种会飞的汽车。
杰克叹了口气，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们四人用利索的动作向着星环残骸靠近。
时间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目前这些残骸已经没有任何热量了。
从轨道上投下的云爆弹熄灭了所有火焰，一整个夜晚这里都是一片死寂。
按理说，此时应该有一支调查部队来这里完整地进行取样调查。
但是书记官安生暂缓了这一行动，这也是在帮杰克他们的忙。
虽然他最主要的目的，可能是掩盖地下的秘密实验室。
不知道为什么，地下实验室的入口没有封闭，似乎书记官安生还没有派人来进行善后工作。
这倒也给杰克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他们不疑有它，直接从那个入口进入了设施。
通道里面依然没有照明，众人打起手电，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这里应该没有陷阱，不过小心一点也不为过。
正是这样的小心地前进，才让他们发现了一些反常的地方。
这里几乎没有灰尘。
要知道，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地面上还有一层浮灰。
即便云爆弹的热风席卷了地下，地面上也不该这样一尘不染。
更何况这里的入口处被开了个口子，外面的灰尘被夜风吹着往里面灌了十几个小时。
如果像尖塔那次一样，满地都是灰尘的话，杰克就能判断出是时间加速了。
但是地上这么干净却让他想不到任何可能。
他们之后继续前进，同时加倍小心。
不过，他们一直摸到实验室的尽头，都没有任何发现。
这里没有人躲藏，难不成还有人在他们来之前搞了一下卫生？
杰克甩开这些奇怪的想法，到了石棺停放着的房间。
黎万山躺过休眠舱仍然跟两个石棺一起躺在这里。
说实话，杰克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变化。
黎万山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跟杰克他们搏斗过，但是那些痕迹印在了灰尘上，所以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杰克疑心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但是他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到任何可能。
他看见了旁边已经断电的主机，给它接通了电源。
显示屏很快亮起，杰克在当中寻找着可能的信息。
那些信息平平无奇，都是书记官安生在上次已经向他们展示过的东西。
这位书记官似乎毫无保留，把保密等级最高的文档也解锁了给他们看。
当然，这让此时的杰克不免有些泄气。
他倒宁愿那个书记官瞒着他们一些关键信息。
不过想也知道，如果安生真这样干了，就不会给杰克他们提供这样的协助了。
在杰克有些气恼的时候，何常发现了一个盒子。
杰克稍稍抬起头，很快就认出了那个盒子。
他急切地抬手准备阻止何常打开，但是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何常的手已经放在了那个盒子的开口处，杰克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那里面放着大选帝侯昆泽的指骨。
那节纤细的骨头，象征着那个女人对死亡的态度。
死亡吓不倒她，说不定死神走近的时候，她还会对其发号施令。
何常是昆泽的贴身侍女，也许也是她一生最好的朋友。
那么她打开那个盒子，也许就跟宿命一样吧。
但是随后，何常就看着杰克清淡地说了一句：
“这里面是空的。”
杰克大吃一惊，赶紧凑上去一看。
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里果然什么也没有。
杰克心里涌现出当时的记忆。
书记官安生说是要来看望一位老朋友。
在他家乡的传统，那节指骨很特殊。
而打开那个装着指骨的盒子之后，他又立即合上了。
杰克没看见他拿走盒子，但是他却把指骨带走了吗？
这样的行为叫人有些发怵，把骨头装在盒子携带还在常人可理解的范畴，要是单单带着一节骨头难免可疑。
但此时，看着空空的盒子，杰克心里突然电光一闪。
【这也是“离去”。】
这个盒子似乎是某种提示。
同一个盒子，一次打开发现装着指骨，另一次打开却是空的。
那么，会不会有两个盒子。
就像是这个实验室。
外面本来有人守着，但是他们出去时那些人却不见了。
这样的障眼法，也叫作“离去”。
杰克结合之前的疑点，大致梳理出事情的经过。
星环坠落的时候，巨大的残骸在无云层遮挡的天空十分明显。
地面上的近卫部队和皮特伯恩等人自然能看见。
出于躲避的目的，他们进入了地下设施。
但是这个设施，就像是这个盒子。
虽然是同一个入口，但是他们进入的一个一模一样，却又不不尽相同的设施。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近卫小队的车还留在原地，被坠落的星环摧毁了。
原来是用了这种方法，让这一群大活人在监视网里消失。
众人听过之后，觉得这个听着离奇的想法竟然还算合理。
何常和克罗耶都见识过尖塔的神奇，而黎万山则像是被突然点醒一样。
他原本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