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和何常手牵着手走进门中。
一片漆黑的雾吞没了两人的身形。
没有异样，没有撕扯，他们只是平淡地穿过了雾气。
从时间隧道的另一头，两个身影被黑雾吐了出来。
钥匙被两个人拿在手上，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常的金属装饰品。
按照常理推断，他们应该是回到了过去。
【又一次忏悔室？】
杰克心里还这么想道。
下一秒手上柔软的触感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样的触感让杰克感到无比真实。
就仿佛这不是幻象，而是他们真的回到了过去。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那次在狼穴的冒险。
只不过这一次，对何常来说也是未知。
她没有经历过忏悔室，从这一点来看，杰克都还更有经验一些。
他们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仍在那个洞穴里。
只不过那个洞穴跟他们之前见到的已经大不一样了。
因为时间是单向的，而人类无法像高维生物一样穿梭时间。
所以这东西才被称为钥匙，一把让弱小的人类也能在时间里自由来去的钥匙。
它打开的是未知的过去。
杰克的手环没了反应。
因为手环里的Vivian智能此刻都还没有“出生”。
他们环顾四周。
这里有灯光和供电设施，但是没有警卫和工人。
这让他们不好判断具体的时间。
但是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大选帝侯昆泽选定的时间，一定有其理由。
他们发现此时那座雕像还没有树立在这里，在雕像的位置上是另一条洞穴的入口。
也许，后来这个入口倒塌了，或者是有人出于什么目的人为将其隐藏了。
总之，此时这个入口的出现算是一个提示。
杰克和何常并肩步入洞穴之中。
在洞穴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不自然的光线让两人都警惕了起来。
这底下是不可能有阳光的。
阴森的风从另一端吹来，来自时间尽头的风能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而何常确定其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她说：
“大选帝侯就在另一边。”
杰克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他选择相信这两位发小的心灵感应。
这里的洞穴看来跟深坑里面的大有不同。
深坑中的管道里，有类似血管的纹理和褶皱，看得人毛骨悚然。
但是这里看起来就只是普通的洞穴。
虽然没有那么吓人了，但是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还是因为其过分平常而显得有些诡异。
杰克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他能在光线的照射下，看清何常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眼睛因为光线反射变成了一种浅亮的灰色。
何常的眉眼之间，相比于往常，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希冀。
从杰克藏起的那张卡片可以看出，那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局限于公主和侍女。
但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二人分开了。
何常从贴身侍卫变成了盖世太保，而大选帝侯昆泽则永眠于厚土之下。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在眼前了。
这个小洞穴并不长，杰克刚刚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就走到了洞穴的另一个出口。
洞口刺眼的光让杰克下意识举起手来遮挡。
而何常微微闭眼，不闪不避。
等杰克略微习惯了光亮，便睁开眼直视前方。
在光亮的后面，有一座巨大的方尖碑。
这座方尖碑上闪动着奇异的纹路。
在这间石室里，那就是唯一的光源。
整个石室都被这座方尖碑照亮。
这些光好像是有有意识一样，在不停地反射后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杰克再次定睛一看，发现方尖碑的边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苗条的身形，站在高大上的方尖碑旁边显得形单影只。
哪怕是只见过她两面的杰克也认出来了，那就是大选帝侯昆泽。
一个曾经身处权力顶峰的女人。
她此刻穿着大选帝侯的黑色礼裙，繁复的花纹和装饰刚好刚好能隐藏住她的瘦弱。
她听见了杰克和何常的脚步声，但是没有回头看。
她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把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搭在方尖碑上。
方尖碑的底座是一个大约五米乘五米的正方形。
高度则有七层楼高，大约二十五米。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五的瘦弱女孩站在边上，就像是巨人脚边的小兔子一样娇弱。
不过理智告诉杰克，这个女人此刻正统御着千星。
此时没有皇帝，而她是那群星间数万艘战舰的领袖。
她独自站在这里，好像就是在等着他们一样。
杰克走近，比何常先开口说道：
“昆泽·冯·伊尔德，大选帝侯大人。”
杰克直呼其名，而昆泽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个“陌生”的男人先开口。
于是她慢慢转过了身。
他看见了这个男人还牵着何常的手。
作为一个成年男性，杰克的手比何常的小手要大上一圈。
一只久经风霜的大手，刚好能包裹住一只柔软但指尖略有粗糙的小手。
杰克在昆泽回头的一瞬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似乎忘记了他们牵手进入大门忘记了松开。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昆泽的面容吸引了。
昆泽是个美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她的美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因为她眼角尖锐，而目光犀利又毒辣。
她五官精致，眼窝深邃，但是长期的执政让这张美丽的脸变得不怒自威。
人们对她的美丽的恐惧，绝对多过于赞叹。
不过她也不需要那些没用的东西。
就像此时的杰克所关注的，并不是那张美丽的面孔本身，而是昆泽的脸上显现出的气色。
人们几乎没有直观地写出过一个人的暮气沉沉。
但是杰克在看到昆泽的第一眼中，就想到了一个词。
病入膏肓。
昆泽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嘴唇也是发白的，只能靠着化妆来修饰一番。
但一个人的气质是淡妆浓妆都遮不住的。
没有接触过临床医学的杰克都能看出来，这位大选帝侯只是在硬撑，她已经时日无多了。
何常在昆泽转身的时候，不由地捏了捏杰克的手指，这是她紧张时的下意识反应。
她看见昆泽的脸时吓了一跳。
那与她记忆中的昆泽相比，已经可以算是形容枯槁了。
她的心脏几乎就要抽痛起来。
“如何，你现在相信我们的本事了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石室的四面八方传来。
尖塔文明在与大选帝侯对话，这才是人类与高等文明的第一次接触。
“他们是从未来的，相信这一点他们自己也会跟你说明的。”
“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们是无所不能的造物主了吧。”
昆泽神色不变，也不置可否。
这画的内容听上去，像是高等文明的残留在跟人类的权谋者谈价码。
杰克正要下意识地抬手阻止时，昆泽轻轻开口了。
“我，不，是人类，人类拒绝了你们的提案。”
昆泽拒绝了。
她的嗓音依然强势，但可以明显听出其中虚弱的意思。
就像她戴着的黑色钻石耳坠一样，在吃力地发出暗淡的光泽。
虽然杰克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考虑到那是尖塔文明的信使，一定是某种与人类“互惠互利”的交易。
阿德米妮斯特的同类一定和她一样充满了恶意和坏心眼。
昆泽继续开口。
“但是我已经确认了你们的能力，所以接下来该轮到你们报恩了。”
如果有无关的旁人在场，一定会惊讶于昆泽的目中无人。
因为她刚刚可不是在差使自己的下属，而是在跟未知的外星文明讨价还价。
来自方尖碑的声音果然愣了一下，随后说道：
“我不记得我们接受过这样的条件。”
“是，但我觉得你们这些高等文明应该很容易理解知恩图报的道理。”
“但是我还没有看见你给我的恩惠。”
“是我唤醒了你，让从这无限长的沉睡里解脱。”
杰克和何常都在一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唤醒我用的东西，人类管它叫作‘炸药’。”
“你本来是准备炸掉方尖碑的。”
“只不过石碑恰好可以吸收产生熵变的能量…….”
昆泽直接打断了它。
“可事实是，如果没有我，你所谓的灿烂文明现在不过是一块石头。”
杰克从对话中听出了事实。
大选帝侯最开始是想用炸药炸掉这座石碑的。
这倒是也很符合这位君主强势的作风。
她是不会愿意受外物制约的。
“好吧，我接受你的条件。”
石碑里的声音也语出惊人。
它竟然轻易地就答应了昆泽无礼的请求。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昆泽没有直接回答它。
“不久之后，我会再来，彼时你会知道的。”
“那时，会有我的侍卫和随从在场。”
“他们会带着炸药，或者是其他设备。”
“不管你是否想验证，人类的钻头能不能打得穿石碑。”
那一个瞬间，昆泽微微扬起了嘴角。
她只有在谈到人类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的张扬。
那个笑容跟杰克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