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判断，皮特伯恩一行人，一定是在他们身后的某处，进入了山谷的内层世界。
只是不知道，他们没有钥匙，是怎么进去的。
戴上面具之后，周围的山谷果然变了模样。
虽然大体的形状没有改变，但是纹理变得精细无数倍。
粗看之下，就像是一个没有上色的世界。
用人类更好理解的方式来表达的话，就是信息量突然变大了，整个世界变得清晰了。
杰克不再有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就好像走在一条正常的山间小道上一样。
这就是信息量激增带来的好处。
不过坏处是，杰克明显感觉到了脑部的负荷。
何常所言非虚，伪装成尖塔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好在目前的影响还停留在精神层面，只要别把他的脑袋烧焦，他都还可以坚持。
杰克小心地保持着呼吸和步调平稳，免得何常认为他已经撑不住了。
那些细小的三角形，每个都有三个顶点。
杰克知道每一个顶点都表示一个可以穿越的时空节点。
而眼前的节点数量，几乎无法用人类的数字来表示了。
因为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小三角形实际上是由更小的三角形构成的。
如此推算的话，这里记录着从宇宙诞生到时间尽头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瞬间。
在这其中找到皮特伯恩等人的去向似乎比大海捞针要难得多。
但是杰克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前进。
那是一个有心跳、且温暖的声音。
一行四人往走了不少距离。
杰克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在冰窖里一样，但是他仍然咬牙坚持。
何常看出了杰克的不适，但是她知道他还能撑住。
而且杰克有他坚持的理由，所有何常没有阻止。
终于在无数个看的人眼睛发花的节点里，杰克鬼使神差地找到了特殊的一个。
那个节点没有特殊的颜色，但是仍在吸引杰克靠近。
也许，这也可以被叫做是命运的指引。
他摘下面具，那个特殊的节点仍在他眼前。
他让众人停下脚步，然后拿着钥匙，慢慢凑了过去。
时空的引力遵守着某种宽松的法则。
但是在一个严格的框架里，也有唯一的解。
钥匙找到了那个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钥匙发出了震动，似乎是一种提示。
杰克双手握住钥匙，像之前一样转动半圈。
钥匙就被恢复成了扭转一百八十度的样子。
这钥匙是一个十一棱柱，使用的方法是将其扭转，象征着十一维空间尽在掌握，算是尖塔人的一点小幽默。
这次穿越没有刺眼的强光，就像是午后散步一样悠然。
虽然通向这里的道路有与其名“命运之路”相称的艰险。
死亡的气息穿过每一个人，他们在混身冰凉的战栗中睁开了眼睛。
他们此刻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茫然，只是愣在原地，等待理智的回灌。
戴着面具的杰克最先恢复神智，他立即看见眼前似有人影攒动。
不过他的肢体都还没有恢复行动力，也就是他的“灵魂”还没有加载到位。
他想躲避或是对抗都有些来不及，只能暗自祈祷，眼前这些不是敌人。
两三秒钟之后，杰克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虽然还不能转动脑袋和眼球，但是已经可以在视野边缘看见何常了。
何常为了能够随时摘下杰克的面具去解救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侧。
何常恢复视野只比杰克慢上半秒钟，而且她现在已经有了清晰的时间流动概念。
这已经过去的两三秒钟，足够一些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比如皇帝的近卫）完成目标识别并射击了。
但是何常并没有感受那种被常人称作“疼痛”的感觉，也没有感觉到随后而来的失血失温。
她对此抱有乐观的想法。
时间的秒针又转动了两个分划，杰克身后的克罗耶和黎万山也大致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一堆武装人员向他们跑来，这些人有统一的装具和护甲，排成了还算整齐的两列队形。
黎万山还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遭遇过敌人，哪怕是海军陆战队那一次都不至于近到能看清对方的眼睛。
他转身就想拉着旁边的人躲避，但是身体无法移动。
等到他手脚可以动弹的时候，对方离他们不过三五米。
这时，黎万山反倒冷静下来了。
因为对方始终保持着那样的两列队形，也小步跑动中也始终没有举枪的动作。
换而言之，对方就好像没看见他们四个人一样。
最先醒来的何常和杰克也待在原地没有移动。
何常大概从对方的装束上判断出了其身份。
这些人是地球机动警戒部队，属于地球防务司令部管辖。
其职能和皇宫卫兵类似，负责要地的安保工作。
准确地说，这些人和皇宫卫兵只有识别章不同。
而杰克则大概判断出他们处在一种单向时空的保护中，这个时空里的人看不见他们，而他们却能看见这个时空的一切。
在忏悔室里也有类似的东西。
果不其然，这队士兵穿过了四人的身体，就好像穿过了某种全息投影一样。
他们跟着队列口令向前跑起，没有半步停留。
“虎口脱险”的众人已经冷静下来，开始观察起四周。
这里墙壁是明显的人类建筑，不过大多都是金属预制板，也没有任何装饰和标识，看不出具体的位置。
不过，他们已经可以确认自己仍在地球，毕竟那些宪兵性质的警戒部队不可能调往别处。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何常携带的卫星定位系统仍然用不了。
“通过那些人的装备可以判断出大致的时间吗？”
四个人中完整经历过忏悔室的杰克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他知道时间也是一个重要的维度，说不定其中有不少关键的信息。
但是何常听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看不出来。
由于地面战争已经逐渐成为太空战的附属，其作战需求也已经趋于固定，所以地面士兵用的装备更新换代很慢。
那些宪兵所使用苏台曼SAR步枪从几十年前一直用到了现在。
“不过，既然这个时空里的人看不到我们，那我们不如就分头行动，探查这里。”
克罗耶提出看似合理的建议。
这种单向透明确实是很大的优势。
但是杰克听后摇了摇头，对此他有足够的发言权。
“这种透明大概率是暂时的。”
“这只是我们初入此间的一种保护措施。”
“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会慢慢被这个时空同化，最后真正地进入其中。”
“我们在其中受伤就是真的受伤，死去就是真的死去。”
忏悔室里的，从来是真实的故事。
黎万山也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像杰克那样见过那么多怪力乱神之事，但是他有着朴素的战斗风格。
“我也赞同，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看不见我们上面。”
“不过，四个人一起行动恐怕有些不现实，这恐怕规模不小。”
这走廊曲折且有许多路口，一眼竟然看不到头。
“我建议我们先大概观察一下，必要时可以两人一组，相互之间也好照应。”
另外三人采纳了黎万山的提议，朝着宪兵们前进的反方向走去。
期间他们也碰到许多正在奔跑的士兵队列，其人数不多，但是出现的频率不低。
似乎是在收拢散开的小队，想要在某处集结。
杰克一行人能避则避，靠着何常敏锐的观察力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们始终没有听到任何枪声响起，但是杰克仍不免有些担心。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地球的防务任务很轻，没有人敢在地球上造次。
单是刚才路过的机动宪兵就有已经有四五队，大约有五六十人。
从周围不断响起的急促脚步声来判断，人数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也就是说，至少一个三百人的宪兵营已经出动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杰克和何常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时，都没有找到这样的事件。
而之后一直沉默着的克罗耶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恩托皮，他来了。”
她口中慢慢吐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杰克立刻转头看向她，希望她再说得具体一些。
而何常探出头，又跑了两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克罗耶单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
克罗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慢慢下沉，那样的感受几乎让人窒息。
黎万山发现了克罗耶反常的神情，立刻检查起她的呼吸和脉搏。
他发现克罗耶心率加快，也没有在自主换气，症状特别像过度紧张的样子。
但是何常转了一个小圈，回来报告说这周围除了尚有些距离的宪兵队什么人也没有。
“他就在这里，他就要死了。”
但是克罗耶仿佛魔怔了一般，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
杰克别无选择，只好再次戴上了面具。
克罗耶说恩托皮就在附近，那么透过面具或许可以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