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让通讯兵把这里的位置发送出去之后，就跟杰克一起潜入了营地。
这样的事情，杰克之前也跟何常干过。
所以他们的配合还算不错。
营地位于丛林之中，敌方只用了不可靠的热感仪，何常把植物披在身上，就可以混淆感知。
两人顺利地摸进了营地，这多少有些运气成分。
因为这营地戒备森严，几乎没有漏洞。
但是所谓无巧不成书，正是一个个偶然的叠加，才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他们绕开了守卫，钻进了一个竖井里。
这里头给人的感觉诡异又恐怖。
杰克想到尖塔之下的外星遗迹，也想到了深坑之中的那个实验室。
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地方也是尖塔人的遗址。
何常也停了下来，仔细感受了一下。
她确实感觉到某些东西在他们身上流转，只是她此时不清楚，为什么她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们在某种挖掘而成的坑道里前进。
突然之间，他们感觉到了脚下有某种震动。
何常出声，让杰克停下脚步。
然后下一秒，他们就跌入了某个不见光亮的空间里。
杰克跟何常一起滑落，在落地前护住了何常。
杰克感受到了落地时的剧痛，但是他仍然没有放开手。
他感觉到了那种剧痛慢慢消散，但是他的意识也随之模糊。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听见何常在轻声呼唤他。
他眼前一片漆黑，让他几乎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但是他仍然出声回应了何常。
何常也发出了松了一口气的叹气声。
“你能看得见我吗？”
杰克问道。
“看不见，这里没有一点光。”
人眼可以通过调节瞳孔的大小，来适应明暗。
这样在光亮和暗处都可以视物。
但是，那前提是周围有些许光线。
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中，同样也是无法视物的。
何常伸出手，摸索着周围的环境。
地面是坚硬且冰凉的，只有彼此的身体才有些许热度散发。
他们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了彼此的位置，但是伤势却不好判断。
刚才拿在手里的手电筒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而人对疼痛的适应性又对判断产生了干扰。
杰克勉强半蹲着站起，而何常则保持着低姿态在行动。
他们都没有摸到墙壁。
但是他们也不敢分开太远。
只好随便选了个方向，一起朝着那边摸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俩同时摸到了某种极度冰冷的东西。
那东西温度极低，几乎要把他们的手指灼伤。
他们缩回手的瞬间，那种刺痛感便消失了。
似乎那股子低温就锁在了里面。
何常再次伸出手，准确地握住了杰克的手。
“你能看见？”
“不，我只是记住了你的位置。”
“只要你也一样，我们就不会分开。”
杰克心头一紧，开口回应她：
“那我们应该往前？”
“是的，我能感觉到，我们的面前有一条线。”
“我们在这一边，所以要去的地方在另一边。”
的确，那冒着寒气的东西，就是一条分界线。
杰克慢慢站起身，何常感受到了他的动作、也站了起来。
他们握住对方的手，并肩穿过一条分割生和死的分界线。
迈出一步之后，杰克突然感觉到手中柔软的触感消失了。
不过他并没有慌张。
就像何常说的，只要知道她还在，那么他们就不会分开。
杰克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片乱石嶙峋的山洞地貌。
这里也没有光源，但是偏偏杰克就是能看清。
这里空气阴冷，湿度也很高，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杰克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眼前只有一条路。
这是一条单向的山洞。
周围的石尖、石笋都是朝上生长的，很像石钟乳。
杰克知道地球上就有这样的景观。
他继续往前，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极暗极暗的火光，浅白色，而且飘忽不定。
杰克壮起胆子向前。
那飘忽之火，指引着他走向了一个方向。
那条路苦啊，一切的恶都冲着他来。
不被人理解，也不被人支持。
但是那路就在那里，它那么宽容，又那么公平。
它对每个人都一样。
让人不禁想问，它的尽头在哪里？
杰克跟着那火光向前，直到看见一个人影。
这条路如此残忍，它只通向一个结局，一个无法改变的结局，一个不会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出现在杰克眼前的，是书记官安生。
他仿佛一个老朋友一样跟杰克打招呼。
但是，时间记录了一切。
那么多战争，那么多战争的受害者，他手上有那么多人命……
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冷漠？
杰克没有问出口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也走在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
【社会是野兽，人只能选择成为爪子、牙齿或者是皮肤、毛发。】
而现在杰克也走到了他的身边。
安生打完招呼之后，只是静静地看向走来的杰克。
“你看见前面有什么了吗？”
杰克先开口问他。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我的真实身份。”
“那在眼下，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是皇帝还是安生都一样，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却没有想置我于死地的心思。”
“坏事吗？也许吧。”
“但是战争就是犯罪不是吗？”
“我们相互攻击，夺走生命。”
“只是杀的人多了些，就又有了别的名字。”
“……”
杰克没有理会安生的诡辩，只是等待着他回答第一个问题。
而安生也笑着叹了口气说道：
“我不知道。”
“前面的路谁也没走过。”
“这就是你为什么停下？我不相信，安生会因为这个理由停下脚步。”
安生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害怕未来，我只是在等你。”
“你知道我要来，还是你知道我在这里，希望我会出现。”
“两者都有，我亲眼看见过未来，也希望那是真的。”
“你能看见未来？”
“是的，也许你会叫它尖塔科技，不过于我而言，那也没什么神奇的。”
“一种预测而已，把那种东西当作真理是愚者所为。”
杰克听着这句话有些不能理解。
而安生继续说道：
“很简单，这里只有一条路，我很清楚你跟我走在同一条路上。”
“但是我不能确定，我们会不会相遇。”
“直到现在，我亲眼见到你，我才知道答案。”
安生的解释很容易理解，不过杰克还听出了别的东西。
“什么叫‘你和我走在同一条路上’？”
安生耸了耸肩膀，告诉杰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过。”
“当然，也有一部分，我经历过，但是你还没有的事情。”
“你是说我会重复你的人生？”
杰克有些愤怒的意思在身上。
“不，你我的所谓历程，都不只是人生。”
“那更像是一种诅咒，我跟你是同病相怜。”
“去你……”
杰克话说出一半，就感觉到异样。
他感觉某种牵引力，在把他拉向远处。
【是何常。】
他在心里大喊道。
但是杰克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听着安生继续说道：
“你去过大图书馆、应该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名字。”
杰克嘴里缓缓吐出几个词。
“命运之路。”
“是的。”
“而命运最可恨的地方就在于，它不接受改变，却要强制你观看。”
“所以去看吧，看看那反抗不了的命运，看看那丑恶的嘴脸。”
杰克感觉到安生猛推了他一把。
他立刻向下方坠落。
坠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失重的恐惧让他一时难以集中注意力。
但是他的内心一直记挂着何常，这点暖意让他在深渊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猛地惊醒，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石室。
那石室中间，放着一块巨大的无字碑。
何常就站在那石碑旁边，隔着一小段正在研究。
此时，阴影中走出了许多士兵。
他们中间有帝国的猎兵部队，有边境镇暴兵，还有皇帝的近卫。
他们不知道从何处而来，让何常顿时吃了一惊。
杰克大喊小心，何常的反应比他还快一些，迅速躲到了石碑后面。
但是对方人数有十几人之多，杰克和何常两个人怎么也对付不了。
杰克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向着石碑跑去，也蹲在了何常身边。
“现在怎么办？”
杰克开口问她。
但是何常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不时抬头观察。
杰克也吃了一惊。
他明白了，所谓命运的不可干涉竟然如此残酷。
杰克难以置信地伸出了手，竟然直接穿过了何常的手掌，而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杰克不相信，直接站起身来。
那些士兵也没有反应，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
杰克朝那些士兵扑了过去，也是直接穿过了他们，杰克自己则直接摔倒在地。
士兵们正在包围每一个可能的角度。
于是杰克也顾不上疼痛，想尽办法引起何常的注意。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搬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刻痕。
但是杰克不放弃。
在一边的角落，安生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