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沏愣住，没吭声。
依旧还是从侧门下车，依旧还是掩人耳目的将她引到了寝宫。
晚沏早就在停车前，就悄悄地离开，潜入了寝宫附近。
云凤芷依旧低眉顺眼，抬脚进去。
皇帝气色已经好了太多，如今见她来，自然也多了几分笑意。
“云裳姑娘，这最后一次，能直接把所有余毒排空，从此之后，朕就再也不会受毒素烦扰，可对？”
云凤芷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提起裙摆跪下去。
“回禀陛下，小女能力有限，只能将自己分辨出的所有毒素解除。倘若您体内还有更隐蔽的……小女实在是探不出。”
皇帝盯着她看了许久，一直看到她跪的双膝发酸，才摆手。
“过来吧。”
云凤芷这才缓步过去，和从前的流程一样施针。
方才她跪在地上的时候，忽然在空气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失魂散。
她分不清，是皇帝和失魂散有关，还是有人胆大包天到把这毒药用到他身上。
可把脉之后，分明又没中毒。
只有十分薄弱的一点点毒素积累。
是宴行之或者宴域一带来的？
还是说，他本身也……牵扯其中？！
云凤芷眼底阴冷到极点。
此刻她头脑十分冷静，在施针的时候，每一针都略微偏离了一点点。
她需要给自己留退路。
只要皇帝一日不能彻底好，她就绝不会真的死。
更重要的是——
万一他们之前所有的推测都是错的，万一皇帝才是主导者呢？
只要她不彻底治好皇帝，即便皇帝知道她是药引，也只能恼怒的将她留着。
即便这一切假设都不成立，皇帝什么都不知道……留一手也绝无害处。
都说自古帝王多薄情。不光对后宫女子，对平民百姓更是。
她不敢用性命去赌皇帝的仁慈。
施针结束，皇帝缓缓坐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她。
“说吧，你要朕许你什么？”
云凤芷浑身紧绷，缓慢的跪了下去。
“回禀陛下，小女想替云凤芷求一个心愿。”
“希望陛下准许她和离。”
皇帝微怔，又很快笑起来。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你确定要把这个心愿让给别人？”
“云裳，你知道的，你救了朕，那就是朕的救命恩人，哪怕你要金山银山，朕也会给你。”
云凤芷缓缓直起身。
“小女只要这个。”
皇帝笑着。
“好，朕待会就派人拟旨。即便是先皇遗旨，也该有灵活变通的时候。”
云凤芷长长输了一口气，却又道。
“陛下能不能现在就下旨？”
“夜长梦多，小女实在……”
话都没说完，寝殿的门就猛地从外面踹开。
紧接着，一个人影被搀扶着，缓缓走进来。
“云凤芷！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父皇！”
是宴域一。
男人穿着玄色长袍，指着云凤芷，声音更大了几分。
“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云凤芷盯着他怪异的走路姿势，觉得有些可笑。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坚持要来拆穿她。
这么恨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杀了他全家呢。
皇帝被这消息惊住，目光死死地落在云凤芷身上。
许久，他才沉声。
“此话当真？”
云凤芷后背出了冷汗。
她知道宴域一绝不可能让她蒙混过关，再加上……
她忽然扯下脸上的面具，看向皇帝。
“回禀陛下，是臣女。”
目光温和，坦然。
宴域一还要再说什么，见她这般动作，所有的话竟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云凤芷不慌不忙，缓慢磕了个响头。
“陛下，臣女的确会医术，懂药理。可您应该也听说了，我在萧家处处被为难，动辄打骂，从来没有一口能吃的饭菜。”
“我偷偷在外行医，只是为了糊口。”
她抬起头，又长长的跪了下去。
“臣女从头到尾，绝没有半点要伤害陛下的心思。只是身不由己，必须要为自己谋划啊！”
皇帝当然知道萧家。
如今身子一日日恢复，他开始重新把控朝政，这些日子萧家鸡飞狗跳的事，自然也听到了许多。
他眉心紧蹙，转头看向外面：“传太医。”
殿内鸦雀无声。
太医仔仔细细把脉，大喜，连忙磕头。
“恭喜陛下，脉象已经彻底恢复正常，这简直是……是奇迹啊！”
皇帝脸色更好看几分。
他满意的点头，这才看向云凤芷。
“起来吧，不过是个被欺压的可怜女子。”
“朕现在就下旨让你和离。不……下旨休了萧元序。”
云凤芷愣住。
她这是……说服皇帝了？
她刚要谢恩，宴域一却猛地开口。
“父皇，不能放她走！”
皇帝刚要皱眉，男人就喊着。
“她是药引，是我们找了好多年的药引啊！”
云凤芷猛地抬起头。
宴域一说的是“我们”？
所以皇帝他……
榻上的人果然神色变了。
他目光落在云凤芷的身上，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充斥着肃杀。
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所有人冲进来，把云凤芷抓走推入熔炉！
她手收在袖中，攥紧了小瓷瓶。
只要他们敢动，她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忽然笑起来。
“药引？什么药引？”
“朕现在毒已经彻底解了，根本不需要你再做乱七八糟的药来给朕吃。”
说着，他挥挥手。
“云凤芷，退下吧。”
“朕现在就拟旨，等你到萧家，圣旨也会跟着一起到。”
云凤芷手心和后背全是冷汗。
皇帝表情温和，没有半点算计和阴霾。
反而……多了几分怜爱。
她只觉自己在梦里。
走出去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端。
她活下来了吗？
可……
为什么她心里不安却更重了？
云凤芷快步往外走，在路过宫中一处院落的时候，她忽然抽出银针，迅速往后甩去！
瞬间，数百个黑衣人将她彻底包围！
宴域一慢悠悠的站在黑衣人身后，看向云凤芷。
院落的门忽然大开，地面是吸满了血的暗红色。
宴域一每走一步，都能在地上踩出一个脚印，脚印瞬间就被血液填满。
紧接着，里面房间的门也大开。
巨大的炉鼎将房间占满。
血腥气混杂着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云凤芷脊背发麻——
这就是前面她利用萧元序推翻的炉鼎。
如今不仅重新配置完成，而且比从前的更大，药味更浓郁！
别说一个她，就是十个她，也能炖的下！
宴域一就站在巨大的炉鼎前，笑眯眯的指着云凤芷，声音残忍暴虐。
“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她。出了事，本皇子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