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雨仰起头,想要一个更清晰的说法。
蓝月茹笑了。
她伸手,终于怜悯似的摸摸她的侧脸。
“傻孩子,你和他不一样。”
“你为了过上好日子,必须要用自己的血肉来换,而他不用。”
赵嫣雨张张嘴,惊恐极了。
为什么……
她听到了让她憎恶已久、从小就如影随形的那句话——
“因为他是男儿。”
她终于无声的落泪。
原来……她的父母也不能免俗。
她声音沙哑:“可赵元序分明是父亲背叛您的证据,母亲您不难过吗?”
她看到蓝月茹在笑。
那笑里没有半点愤怒,反而透着陌生的轻浮。
“有什么好难过的?男人而已,都一样。”
声音淡淡的。
完全不是痛彻心扉的大彻大悟,而更像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不仅不难过,甚至还享受其中!
赵嫣雨毛骨悚然!
雨还在下。
药液换到了第二种配方。
更疼了。
她咬着牙忍耐,乖顺的和从前一样,甚至求蓝月茹不要离开,求她一直待在这里。
终于,女人甩开她的手。
“嫣雨,你要坚强一些。”
“我还有点事,明日早晨再来看你。”
然后就无情的扔下了她。
赵嫣雨心里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感情,也彻底破碎。
确认蓝月茹离开,她艰难的站起来。
浑身细小的伤口不能愈合,又涌出血。
她闭了闭眼,咬牙穿上衣袍,踉跄离开。
云凤芷这边,看了看地上的积水,又看看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
天边已经阴沉,她忽然开口。
“拿去厨房热一下。如果再冷掉,她还不来,就倒掉吧。”
晚沏忽然觉得云凤芷实在有耐心,能真的等到最后一日的夜晚。
她点点头,就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小姐,是赵嫣雨。”
紧接着,是晚沏一声惊呼。
赵嫣雨是被她半扶半抱进来的。
云凤芷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就什么都懂了。
“晚沏,你去把饭菜热一热,再把我今日中午喝的汤,多加两倍的药材炖上。”
等人离开,云凤芷才着手帮她看伤口。
赵嫣雨连忙拉住她,艰难道。
“我数过了,如果不是疼的眼花,应该是……”
“第一次的药液,十二种药材。第二次药液,二十四种。”
云凤芷愣住。
赵嫣雨艰难的站起来,倒抽一口凉气。
“我尝过了,是苦中带酸味,第一次药液所有的药材全部是紫黑色,只有其中一株通体白色。”
“第二次的药液是甜中带涩,有点杏仁的味道。药材大概是一半红一半绿,最大的一株是紫色。”
她疼的说话都不流畅,却艰难的伸手比划,将自己能记下的所有细节都说了出来。
最后,她体力不支跌坐在地上,却还在说。
“我试探过了,我娘亲会做药,有医术,但仅限于做毒药。”
“她说我不完整,说泡完这些药液就完整了,能让她随心所欲发挥。还说是因为当年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当年指的是哪件事,更不知道我不完整是什么意思……”
云凤芷已经迅速判断出了这些药材大概的种类,对赵嫣雨简直刮目相看。
她观察的很仔细,用词明显和懂医术的不一样,却尽全力描述了个清楚。
她心软了几分,把她的血只能制毒不能做解药的事情说出来。
赵嫣雨愣住。
“你是说,我虽然是个药人,但我娘怀我的时候出了意外,所以才变成这样?”
云凤芷应声,又道。
“我已经派人去查当年的事了。但坦诚的说一句……如果不是那个意外,可能你都不一定能活着。”
“药人的寿命非常短,最多十年。你因为不是完整的药人,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赵嫣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只觉得可笑。
在被扶起来的时候,她轻轻的摇头,又重重的叹口气。
“其实我早就该发现的,因为我爹娘有时候和表现出来的样子很不相同。我曾经害怕的做噩梦,却又不敢问。”
“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懦弱,生怕美梦戳穿,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饭菜端上来,云凤芷这次主动帮她递了筷子和汤勺。
“你放心,晚沏已经派人去赵家盯着了。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好好吃饭。”
赵嫣雨用力点头,再也顾不上说话。
这三日,她依旧滴水未进。
蓝月茹疯了一样的折磨她,给她灌各种各样的药液,逼她跳进滚烫的药中。
她像行尸走肉,容不得半点差池。
汤很香,是赵嫣雨从未吃过的美味。
所有的饭菜都很合胃口,她大口大口的吃,眼泪大颗大颗的落。
饭菜越好吃,她心里越空,身上就越疼。
她像是终于从赵家这个巨大的囚笼中脱离出来,再也不去依靠可怜的那点爱意。
云凤芷看她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等我们查到当年是谁打断了赵家的计划,恐怕事情就有定论了。”
其实她心里隐隐有猜测,或许是云家。
否则赵家也不可能疯了一样 莫名其妙的就对付云家。
可还有一点——云家人并不会医术,怎么就那么巧?
赵嫣雨点头,终于把最后一碗汤喝掉,打了个饱嗝。
这会儿她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了。
“应该是云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从记事开始,我爹娘就对云家非常有敌意,经常鼓动我去伤害你。”
“可能是因为我太蠢了,反正每次算计都没能伤到你。”
赵嫣雨耸耸肩,忽然有些尴尬。
“你可能都不知道,从你三四岁的时候,我就已经非常恨你了。”
“因为我娘说,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们家,我都能受封成为外姓公主呢!”
云凤芷:“???”
她愣了许久,艰难开口。
“你……信了?”
赵嫣雨摸摸鼻子。
可能是因为屋里暖和,东西太好吃。也可能是因为云凤芷对她半点恶意都没有,而她已经看到了深渊里的一点光亮。
所以她放松下来,双手叉腰,仰起头。
“当然!我甚至一个月之前,都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然我也不会蠢到和你作对。”
云凤芷:“……”
她叹了一口气,看向赵嫣雨。
“我能问问,你既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应该也饱读诗书吧?怎么就……还能傻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