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芷怔住,再垂眸看向罕见脆弱的男人。
他眉心紧锁,额角出了汗。
脸颊上有干涸的血迹,指尖有被汤药染上的苦涩。
她只觉得心口似乎塌了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碎了。
恍惚间,她下意识给自己把脉,确定无大碍之后,才艰难将男人拖拽到床榻上。
死里逃生,她本就没多少力气,最终也只堪堪把人拽到榻上。
云凤芷大口大口喘,手微微颤抖。
心口的伤隐隐作痛,她寸步难行,完全无法配药。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他施针。
手抖得几乎要影响判断,云凤芷闭了闭眼,先朝着自己苍白的手腕用力扎了一下。
她疼的几乎呜咽出声,可效果立竿见影。
趁着手不再抖,她迅速施针。
等彻底完成,身上早就出了虚汗。
言悦在这个时候敲门。
“主子,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但外界开始风言风语传,说云凤芷这几日没露面,是刺杀皇帝失败。”
云凤芷浑浑噩噩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进。”
言悦推门进来,看到现在的情形,神情愈发焦灼。
“时态已经容不得再拖延,可主子又病倒,这些日子的筹划恐怕要功亏一篑。”
云凤芷并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给宴行之再次把脉。
确定脉象平稳,不会再引起更严重的病情,她才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给我详细复述一遍。”
她声音不容置喙,抓起旁边厚厚的披风,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住。
身上还是有些虚弱,云凤芷确认胎象依旧平稳,才将随身携带的药喝下。
言悦愣住,显然没料到云凤芷准备接手。
他皱起眉:“恐怕这有些……”
云凤芷没那么多耐心消耗。
“是你说,如果不及时解决,就要功亏一篑。”
“怎么,现在就不算磨蹭?等宴行之醒过来,蓝月茹恐怕连你们家主子都要一并拖下水。”
语气冰冷坚决,眉眼淬满不耐甚至是嘲讽。
像是在嘲讽他的心口不一,以及潜藏在心底的不信任。
言悦似是被她的凌厉气场震慑住,连呼吸都要凝滞。
太像了。
和宴行之的强大气场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更……
他甚至都不敢承认,云凤芷此时的气场,比宴行之还要更强盛些。
像身处高位被长期侵染出的威严,迫使所有人臣服。
言悦像是这才认识云凤芷般,许久,才垂下头:“是属下冒犯了。”
说着,他拱拱手,撤后一步单膝跪下。
“回禀云小姐,如今蓝月茹那边大肆散播您弑君的消息,并且说自己有证据。”
“而前几日的巨大变动,让我们的人手锐减。”
他抬头看了云凤芷一眼,才道。
“我们中的叛徒已经被您当场击杀,言默双腿被打断,您的手下……被贯穿了肩头,此时都还生死未卜。”
云凤芷眯起眼。
“还有你吧,看样子应该是被长剑刺到了膝盖。”
言悦震惊,默认了。
云凤芷脑子飞速旋转:“赵嫣雨和孟景安呢,现在如何?”
言悦回禀。
“赵嫣雨一直留在府中,最近还避开蓝月茹的眼线,悄悄采买了许多药材。”
“孟公子当日和我们共进退,身受重伤,后面察觉到异样就带伤离开,应该是在监视蓝月茹。”
云凤芷迅速有了判断。
“你去看看孟景安回来没有,一旦回来,让他来找我。”
“我现在写几份药方,你带过去让赵嫣雨帮忙抓药带回来。”
她飞速研磨提笔。
“不必忧心,蓝月茹虽然先把控住了这些流言蜚语,但她在行刺皇帝的现场,可是留下了一把匕首。”
言悦马上就明白了,他低头接过药方。
焦灼被彻底抚平,他对云凤芷更多了几分尊敬。
“属下这就去办,还请您保重身体,好好休息。”
说着,就迅速离开。
云凤芷的方法很简单——掌控一切能掌握的,然后加紧治疗让宴行之醒过来。
只有他醒了,后面的戏才能唱下去。
言悦把药包带回来,又按照云凤芷的吩咐去煎药。
孟景安大概是在后半夜来的。
他轻车熟路进来,轻轻将门关上。
“蓝月茹那边准备咬死你受伤,来佐证你刺杀皇帝的事实。”
“另外她把你从给皇帝治病到现在,所有的药都留下了一点,正在写配方,好栽赃你对皇帝下毒。”
云凤芷微微挑眉。
孟景安笑着。
“当然,现在所有证据都没了。因为我方才放了一把火,这会儿恐怕连灰烬都不剩了。”
男人就站在暗处。
烛影歪斜,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笑的肆意嚣张,唇瓣勾出漂亮的弧度。
云凤芷被他也带的笑起来。
气氛陡然轻松。
孟景安走过来,似乎想将她拥入怀中。
但手臂抬起之后,也只是克制的虚虚环住她,再放下。
“幸好你没事。”
他垂下眼帘,轻轻帮她整理凌乱的发丝。
“蓝月茹迫不及待要动手,这应该是她最后能利用皇帝威胁你的时候。”
“既然他们没证据,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反击了。”
说着,他手垂落下来,顺势握住她的手腕。
“芷芷,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云凤芷仰起头。
昏暗的烛光中,她漂亮的小脸似乎被渡了一层柔和的光泽。
衬得她愈加动人。
“言悦言默还有晚沏,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你力气大,我需要你待会帮我摁住他们。”
“接骨很疼,他们会无意识抽搐。”
孟景安轻轻应声,随她去隔壁的房间。
整个过程,他只安静的配合,又分出几分精力,耐心的帮她擦汗。
一直到天色大亮,云凤芷才缓缓抬起头。
“好了……”
孟景安及时搀扶住她,见她脚步虚浮,所以只浅浅道“冒犯了”,就将她抱起。
云凤芷实在太累了,见男人面色如常,并没有要趁机做文章的意思,垂下眼帘。
“谢谢。”
只是在推门进房间时,孟景安愣住。
云凤芷扭头往前看,就看到身形欣长的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
玄色长衫给他增添几分阴鸷。
宴行之往前走了两步,径直从孟景安手中把人抢走。
“多谢孟公子送她回来,你还有事么?”
明显的逐客令。
孟景安勾唇,狭长的眼尾轻佻。
“自然,我也受了不少伤,位置不方便我自己换药,所以只能请芷芷帮忙了。”
“太子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