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中岳2022-03-08 11:089,525

  桥右百步的河岸有一株大槐树,坐在横枝上,可以看清桥面和桥南百步大道的景况。 一位穿淡青劲装的人,挟了一张六尺长足有三个力的精制弹弓,弹袋内纳有三颗铜弹,一看便知是练珠弹的高手,技巧必已出神入化。 弹弓与弓箭不同,需要较大的活动空间,所以躲藏的地方需小心选择。 这人躲得很好,锐利的目光透过下方的枝叶,搜索桥头出现的每一个往来旅客,要找出要射击的目标来,坐得稳如泰山,左手弓立起,右手扣牢弹袋,蓄劲待机拉发。 注意力全放在桥头,却忽略了身后。 “桂元冲!”身后下方突然传出叫声:“转身!” 百丈追魂神弹桂元冲本能地转身下望,糟了!宝蓝色的人影入目,而自己的弓却被树枝所档,没有足够的空间发射弹丸。 电虹上飞,一闪即逝,看不清是什么物体,没有闪避的空间,也没有闪避的机会,只觉浑身一震,有物贯入胁下,如中雷殛,手脚一震,身躯失去控制,像中箭的雁,失手向下飞坠,弓丢了,三颗钢丸也从弹袋跌出。 那是一把尺二长的匕首,花二两银子在任何铁店都可购买得到,从左肋向上斜贯,入腹六寸以上。 符可为出现在桥头通向灌丘的小径,左手拖着两根钢杖,右手拖着弹弓。 灌丘的丘顶光秃秃的,那是附近牧童玩占山为王的地方,被踏得寸草不生,褐灰色的泥土地面相当坚硬。 绝魂剑父子三人,还有李娟娟,另有四位李家的朋友,以及三位武当的有道全真,全在烈日下伫立相候。 符可为大踏步登丘,将杖和弓往脚下一丢。 “午正大概差片刻。”他抬头看看日色,语调出奇的平静:“诸位久等了吧?抱歉抱歉!” 看到了铜杖和弹弓,除了三老道外,所有的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你到底是谁?”绝魂剑硬着头皮厉声问。 “叶县覆车血案的生还者符玄。”他大声道:“李爷,在下………” “我问你的江湖身份。”绝魂剑打断他的话:“有谁能证明你是覆车血案的生还者?有谁指证谁是覆车血案的凶手?你凭什么要求李某还你公道?说!” “我知道你会来这一手。”他淡淡一笑:“阁下,你可知道符某返店的时候,衙门的干员与管区的张捕头,为何对符某甚恭吗?那是因为在下已经向襄阳府衙知府大人详述覆车案的始末了。” “什么?你………” “半个时辰之前,兵勇大概该已在汉北别庄,抄出令郎李华荣在叶县行凶的轻车了。南阳府要求襄阳缉凶的公文,是符某返店的前一日到达的,在下夜入府衙,向知府大人宽限三日,今天正是缉捕令郎生效的日期。”他拾起一根铜杖:“现在,咱们来结算你一而再行凶的老账,以后再打官司。” 清虚老道手抚雪白的长髯,举步上前冷冷地道:“符施主这种作为,是否有点不合武林道义?施主盛气而来,可否心平气和把事情圆满解决?” “请问,道长可知道双方结怨的始末?”他反问。 “贫道知道一些概况。” “那一定与在下所说的大有出入。” “贫道认为,李施主所说的也许是一面之词,而施主恐怕也提不出有力的反证。” “道长如果认为姓李的也许是一面之词,就不会站在此地说话了。”他毫不客气地道。 “施主好犀利的词锋。” “道长也理不直气不壮。” “大胆!”另一位老道沉喝。 “胆不大就不会来。”他冷冷地道:“诸位道长是来评理呢?抑或是替李家撑腰来的?在下年纪轻,耐性有限,如果诸位未弄清真相,最好不要强出头。说出你们的来意,要充调人评理,那就等候上公堂,看你们配不配。如果是助拳的,不必浪费唇舌,把理字丢开,谁强谁有理。 道长们,珍惜武当的声誉吧!这件事管下来,会弄得满身臭的,说不定会为贵山门带来无穷灾祸,罪过大了。” “你威胁贫道吗?”清虚道长恼羞成怒。 “谈不上威胁,在下说的是实情。事关武林个人恩怨,在下一定尊重道长的地位与立场,牵涉到残杀平民血案,那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方外人与世无争,你们来争什么?” 声色俱厉,咄咄逼人。 清虚道长位高辈尊,尚未修至清净无为境界,怒火上冲,灵智不够清明,冲动地拉开马步,左手立掌当胸。 符可为一而再受到猝然的袭击,早已深怀戒心,见老道马步一动,以为老道要含怒出手,立即先下手为强,铜杖一抬,作势进击。 清虚道长以为他要抢攻,更是愤怒,左手疾吐,扣住了刚升起的铜杖。 一触即发,双方不再客气;符可为冷哼一声,右手离杖,左手对左手,神功倏发,公平较劲。 双方较上了真力,推、拉、扭、拨各展所学,马步渐沉,铜杖徐降。 鸭卵粗的铜杖,足以承受万斤压力,谁功力差,必须被对方的劲道震毁左手,甚至破去内功。 片刻,铜杖突然出现弯曲的现象,两人都宝像庄严,身上每一条肌肉皆收缩、绷紧,呼吸像是停止了。 又片刻,清虚道长前足一晃,右手本能地伸出抓杖。 符可为也伸出右手,扣上了铜杖,突然大喝一声,扭身沉左膝抬右手,如山劲道骤发,奋神威猛地一挑。 清虚道长突然嗯了一声,双脚离地身驱突然上升,被挑离地面向上抛起,半途撒手丢杖,手舞足蹈,道袍飞扬,飞出三丈外重重地飘坠,几乎摔倒。 铜杖出现小幅度的弯曲弧形,所受的力道骇人听闻。 这瞬间,绝魂剑拔剑踏出两步,似想乘机下手。 符可为丢掉弯了的铜杖,一声冷哼,右手自怀中拔出匕首,虎目中出现异样的光芒,匕首幻出一道不徐不疾的白虹破空而飞,他前后伸出的双手半掌半爪,古怪地挥动。 “铮铮铮!”绝魂剑挥剑拍击迎面飞来的匕首,匕首的速度并不快,很容易让剑术高手击中。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怪事发生了,匕首根本不怕长剑的拍击,被击中时仅方向略变,有如活物。而惊怖欲绝的绝魂剑,每挥一剑便被震退两步,始终无法击落匕首,更无法摆脱匕首不徐不疾的追踪。 “李施主快丢剑!”惊魂未定在远处发寒颤的清虚道长大叫:“以气驭剑术!” 绝魂剑如受催眠,骇绝地丢剑僵立发抖。 匕首从绝魂金剑的左耳旁掠过,陡然上升,划出一道美妙的光弧,升上三丈折向下飘,恰好落入符可为伸出的右掌内,光芒一敛。 “李华荣,挺起胸膛到府衙投案。”符可为收了匕首,一字一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要替武林朋友丢脸,你要为你的行为负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扬长而去。 所有的人,张口结舌目送他宝蓝色的身形,消失在前面的树林内。 玉面二郎脸色苍白,浑身在发抖。 “爹,孩儿去投案。”玉面二郎一面解剑一面道:“赔偿死者的事,请爹放心了。” 活报应、不归客及欧玉贞等三人在桥头等到了符可为,大喜过望。 “老弟,解决了?”活报应欣然问。 “大概解决了,只能玉面二郎去投案。”他点头道。 “隔了两座树林,看不见斗场。”不归客道:“那方向上空白虹旋舞,剑气飞腾,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他笑笑:“武当的老道在作法驱神役鬼,就是那么一回事。走!回镇请两位前辈喝两杯。” 四人并肩而行,谈谈说说向樊城镇走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山西潞安村,倚太原而跨河朔,据天下之肩脊;太行山西麓的第一大城,冒险家的乐园,罪犯寄生的温床。 这附近的村镇,几乎全是建有堡砦,拥有强大自卫武力的庄和堡。 从飞龙宫前的大街向南行,不远处的十字大街口行人往来不绝,自晨至暮,车马进进出出。向东转,是府前大街,往西,出西关。就在西转的街角,有一座本城的百年老字号泰安酒楼。 泰安酒楼由于酒菜很好,因此在本城名列四大酒楼之一;在这里出入的酒客,多多少少具有一些特殊身份。 这里的生活条件,与江南当然相差十万八千里,但物质便宜,贫富的差距并不大;因此,具有特殊身份的人,并不怎么特别高贵。 傍晚时分,符可为和欧玉贞登上了楼上的雅座。 他穿天青色长衫,成了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欧玉贞是一身月白色云裳,粉面桃腮,那双 水汪汪的媚目,真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来几昧下酒菜,五付碗筷,十壶汾酒。”欧玉贞向含笑上前奉茶水拭手巾的店伙交代:“我家爷等会儿有朋友要来,酒菜都要上好的。” “小的理会得。”店伙恭谦地道:“酒菜是等客官的朋友来了之后再上……” “不,准备好了就上,不用等。” “好的,大概客官事先并未约定时辰。” “没有,但他们会来的。”符可为笑着接口:“因为昨晚在下曾经给他们寄束留话,而且一早就有人到客店监视在下的动静。瞧,楼门口刚上来的那两位仁兄,就是监视在下的人一,他们是相当尽职的。” 店伙看清了上来的两名大汉,脸色大变,惶然急急下楼去了。 另一名店伙满脸陪笑,将两名大汉引至靠窗的座头,卑谦地道:“班二爷万五爷,请问要喝些……” “你走开。”那位豹头环眼像貌威猛的班二爷挥手赶人,目光落在符可为这一面:“那位朋友好像正在打算请客,他已经约了人。” “是啊!”不远处的符可为笑容满面接口:“请客,大概客人快到了,两位有何高见?” 两大汉不再偷偷摸摸,班二爷领先走近符可为的食桌,拖过条凳在左首坐下。万五爷也打横落座,把符可为与欧玉贞隔开,将他夹在中间,摆下了有利态势。 “朋友高名上姓呀?”班二爷狞笑问:“昨晚在内院门楣上的留束,只落款知名不具四个字,谁知道朋友你是那座庙的大菩萨呀?看朋友你文绉绉的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深入四重警网,真不简单,在下相信一定是尊驾的朋友做下的惊人手脚。” “正相反,在下的朋友三天前就撤走了,事前请朋友帮忙调查准备,准备好就请朋友脱身事外,这是在下办事的宗旨,在下已在贵地住了七天了。”符可为卷起衣袖,这个动作就不大适合公子爷的身份:“昨晚是在下亲自去留束的,你老兄不信,在下就不用多费唇舌了。至于姓名嘛!等黄七爷黄永胜来了再说,好不好?” “朋友,在下的确不相信昨晚去留束的人是你。”班二爷突然右手一伸,扣住了符可为放在桌上的左手脉门,往桌上按。 食桌突发怪响,似乎搂板都被撼动了。 “你老兄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符可为任由对方用劲,神态极为悠闲:“呵呵!在下敢前来兴风作浪,定然有几成胜算。” 万五爷看出不对,抓住机会出手,一掌斜飞,劈向符可为的双目。 欧玉贞左手一伸,奇准地抓住了万五爷的手掌,五指疾收,向侧一抖。 “哎……” 万五爷狂叫着飞翻而出,踢翻了木凳,压倒了左面一张桌子。 食厅大乱,十余位酒客纷纷走避,店伙们惊恐地叫嚷,乱成一团。 符可为安坐如故,左手脉门仍被班二爷扣在食桌上。 奇怪的是班二爷却混身颤抖,额头上冒出一片豆大汗珠,口不能发声,状甚痛苦。 符可为左手轻轻一抖,班二为的身躯会飞,比万五爷飞得更远,飞到楼梯口,砰然落地。 符欧两人泰然而坐,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故。 班万俩挣扎了好半天才能站起,一抱右臂一按右手,脚下也不便,一看便知两人的下半身躯似已麻木不听指挥,脸色苍白得像是僵尸面孔,呻吟着!挣扎着下楼仓惶而遁。 “两位好走。”符可为朗声叫。 两个家伙怎能走得好? 店伙知道麻烦来了,食客们也一一溜之大吉。 酒菜送上来了,楼上整座食厅只有符可为欧玉贞两个食客,店伙也仅留下两个人。 片刻,楼梯一阵暴响,抢上来七个高高矮矮大汉。 领先的人,是北关外石子河黄家的黄七爷黄永胜,五十岁出,巨熊般的伟岸身材,腰间佩了一把虎头钩。 符可为含笑而起,颔首打招呼。 “呵呵!是黄七爷吗?”符可为的态度轻松中有傲慢自大:“在下本来以为七爷仅把两位拜弟带来,没想到来了七位之多。店伙计,快并桌添加杯筷。” 桌子并好,欧玉贞推凳而起,站到符可为的左侧。 五个人落坐,另两人站在符可为身后,左右分立。 黄七爷满脸怒容,在对面坐下,一双怪眼像在冒火,死死地狠盯着含笑安坐的符可为。 “在下黄永胜。”黄七爷声如雷震:“昨晚是阁下到舍下留束叫唤?” “对,正是区区在下。” “阁下邀黄某前来此地一谈,谈什么?黄某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阁下鹰爪神钩黄永胜。” “废话少说!你要谈什么?如果可能,七爷我成全你。” “在下请你来,筵无好筵,会无好会。” “呸!七爷我闯道天下二十余载,多大风浪没见过?就算你摆的是霸王筵,七爷我也要来,这不是来了吗?” “谢谢阁下赏脸,在下深感荣幸。” “七爷我等你说。” “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阁下受艺于六安州铁头陀门下,铁头陀俗家姓白,他有一位侄女白如莲,也是阁下的师妹。铁头陀十年前暴毙湖广嘉鱼白云寺,去年你师妹在江宁偕江南双艳夜劫九家富户获赃数十万两,此后便销声匿迹,江湖上再也没发现三妖女的行踪。令师妹的绰号叫云裳女史,据说有千百化身,她与你……” “住口!七爷我不听你胡说八道。”黄七爷拍桌怒吼。 “你急什么?在下不会将你们的肮脏事揭开来,只要你把她的下落告诉我,咱们好来好去……” “你是什么东西!”黄七爷怒叫,倏然而起。 七个人事先早有默契,四面一分。 “阁下不愿好好商量,那就没有什么好说了。”符可为也离座而起,脸色一沉:“在公众场合不宜撒野,明日午正,在下于北乡柏谷山南麓,武城冈太行山神庙前候驾,过时不候。” 说完,他缓缓举步向楼梯口行去,欧玉贞跟在他左后方而行。 迎面挡着一名中年骠悍大汉,双手徐徐上提。 “阁下最好留些劲,留到明午尽量发挥。”符可为神色极为阴森:“必要时,在下会不怕惊世骇俗动手在闹市杀人的,让开!” 让开两个字喝声并不大,却有慑人心魄的威势,大汉突然打一冷颤,吃惊地闪开。 符可为和欧玉贞昂然而过。 黄九爷身后的一个脸色姜黄中年人,右手徐抬悄然向前一拂,一道淡淡的青芒破空而飞,射向符可为的背心。 符可为犹如未觉,仍泰然举步。走在他左后方的欧玉贞则向右微跨半步,罗袖轻拂,青芒蓦尔失踪。 两人都未回顾,也没有停留,从容下楼而去。 脸色姜黄的中年人目定口呆,最后吸口凉气道:“可能吗?我居然暗算失手了?” “三弟,你不但失手了,而且连化血锥也被那个女人收走了。”黄七爷神色极为不安:“咱们如不能及早查出他的底细,查不出他的党羽有多少,恐怕要栽定了。走!去找太行山的朋友商量商量,必要时……” 三夏初,城东沈王府东侧的上党老店东院。 由于邻近王府,治安相当良好,附近的居民也沾了光,没有人敢在这附近意事生非。因此,上党老店是附近最高尚的高级旅舍之一。 东院相当宽敞,散置有一些花盆,栽了两株老梅,几座供客人休息用的石凳石桌,前后两廊各点了两盏灯笼。 符可为和欧玉贞两人是唯一仍未安睡的旅客。 两人竟然一面乘凉一面品茗。 石桌上有一壶茶,两只茶杯,一旁搁着一把打开的折扇,扇面画的是仿唐伯虎的墨兰。当然不是唐伯虎的大手笔,唐伯虎已经死了两百多年。 这种扇产自江南苏杭一带,是极为普通的竹骨扇,十余文钱可以买一把,在山西当然不止此数。 微风凛然,自院墙头飞射而来的两个黑影,突然在他俩桌旁止步现身。 两人安坐如故,对刚才飞射而来其势甚猛的人影毫不在意,似乎没有任何采自卫态势的举动。 两黑影穿夜行衣,背上系有长剑,两双怪眼精光闪烁,不像人眼而像可反光的动物眼睛,怪吓人的。 “坐啦!”他指指另两张石凳:“两位不是为了站此地,大眼瞪小眼而来的吧?” “阁下尊姓大名?”右首的夜行人沉声问:“在下侯彦,那是在下的朋友,姓唐,名南。” “哦!原来是天王寨忠义堂总领,铁臂猿侯老兄和铁菩萨唐头领,失敬失敬。在下嘛,姓符排行三,以排行为名,两位叫在下为符三就好,呵呵!请坐。” “这位姑娘呢?据说她的玉女摘星手已达神化之境,想必是江湖上声名远播的玉女凌姑娘了!” “这位爷你看走眼啦!”欧玉贞娇笑道:“我只是个婢女,奴随主姓,你就称我为符贞吧!” “在下不是来和你们打哈哈的。”铁臂猿神情有点不悦:“你算你们都姓符。符三,你是存心到咱们潞安示威的?” “咦!你这人说话真奇怪。”他脸上嘲弄的神色相当明显:“在下来潞安示威,与贵天王寨有何关连?难道说,潞安是贵山寨的抢劫地盘?在下是吃过界来潞安抢劫吗?这里有什么好示威的?” “你……”铁臂猿语塞。 “如果阁下不认为贵山寨与黄永胜有交情,那么,在下要带你老兄到沈王府内,与那些卫军说个明白,在下保证可以平白捞上二三百两银子赏金,你信不信?” 铁臂猿下不了台,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沈王府近得很,阁下如果不嫌麻烦……” 铁臂猿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隔桌伸手便抓。 糟透了!铁般坚硬的手反被符可为扣住压在石桌上,接着耳光声暴起,然后脑门挨了一劈掌;打击之快,有如电耀霆击,铁臂猿不但无法挣扎,连呻吟呼叫的机会也没抓住。 铁菩萨大惊,火速拔剑。 手刚搭上剑把,背系剑很不容易拔出,好处是行动方便不碍事,手臂不够长根本拔不出来,没有佩剑或插在腰带上灵活方便。 “啪!” 茶壶突然在铁菩萨的右肩开花,热腾腾的茶水溅在脸上真不好受,右臂发麻,失去拔剑的力道。 符可为放了铁臂猿,跃过石桌手脚齐至,打击有如狂风暴雨,双脚踹中对方的胸腹,拳掌在对方的颈根、双肩、耳门疾落疾起,着肉声分不清次数。 符可为双脚落地,铁菩萨已经倒下了。 “我不信你真的是铁铸的菩萨。”符可为拍拍手道:“你的乾元真气火侯不到六成,怎能奢称铁菩萨?站起来,在下再给你几下松松筋骨,看你的气功是否到家。” 铁菩萨在地上挣扎呻吟,想站起却力不从心,几次撑起上身又倒下,昏天黑地,挣扎难起。 而功力更高的铁臂猿,已经趴伏在石桌上昏厥了。 终于铁菩萨吃力地站起来了,摇摇晃晃不易站稳。 “你……你打……打得好……”铁菩萨含糊地说,好像舌头大了一倍,语音含糊不清。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们送至沈王府。”符可为拍着手中的折扇自言自语:“那些卫军对你们这些强盗头子很感兴趣的,保证可以获得三两百银子重赏,至少可以平平安安过两年不用工作的好日子……” 铁菩萨发出一声兽性的怒吼,冲上招发云龙现爪抢攻。 “拍拍拍……” 折扇发似电闪,铁菩萨足足挨了六记。砰一声大震,第二次倒地,符可为则轻描淡写地插折扇入腰带。 “我要把你全身两百多根骨头,一根一根拆散,因为你不自量,骨头生得贱。”符可为沉声说:“站起来,这次在下要替你拆骨头了。” “爷小心……”在旁戒备的欧玉真急叫。 黑影像电火流光般疾射而来,眨眼间便接近至丈内,有如鬼魅幻影,轻功之佳骇人听闻,香风入鼻。 双方皆不假思索地发招抢攻,接近得太快了。 “噗拍拍……” 拳拳接实声传出,双方各攻守五六招,但见拳掌交织,罡风呼啸劲流激荡,身法快速地旋转移位,棋逢敌手。 一声冷叱,符可为不耐地下重手了,一掌按上了对方右胁,人影倏分。 黑影斜飘丈外,双足着地再退了三步方稳下身躯。 “咦!阁下好神奥的掌招。”对方发话了,语气不稳定,但极为悦耳:“你是……” 原来是一位穿了劲装的年轻女郎,右手按在右胁轻轻推拿,这一掌大概挨得不轻。 “咦!你不是云裳女史,你太年轻了。”他也大感惊讶:“能在区区的雨打残荷十八拍的攻击下,仅挨了一掌,而能全身退走的人,你是第一个。” “你也不是那个逃走的恶贼。”女郎困惑地注视着他道。 “什么恶贼?在下是住在此地的旅客。” “不过,那恶贼的确是逃到此地失踪的,我已经看清他的相貌。可是,你为何出手这么快?” “哦!姑娘,你不是更快吗?在下闯荡江湖七八年,第一次碰上姑娘这种不可思议的轻功。看来,咱们是误会了,抱歉!” 女郎被夸赞得脸一红,指指正在吃力爬起的铁菩萨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交手?” “两个太行山的强盗,在下正要惩戒他们。” 铁菩萨摇摇幌幌站稳,想要扑上。 “这位仁兄叫唐拣,绰号铁菩萨。铁布衫气功也称铁菩萨,他以为他已练成了金刚菩萨法体,所以在下要破他的气功,再来几下他就要气散功消了。”符可为一面说,一面向铁菩萨逼进。 “把他们送官究治。”女郎道:“他们居然敢闹到府城来,那还了得?” 铁菩萨打一冷颤,不由自主向后退。 “在下不……不管你和黄七爷的事。”铁菩萨终于认栽:“在下学艺不精,不怨你。” “很好。劳驾,把铁臂猿带走,告诉他,日后离开在下远一点,免得在下费神卸他的铁臂。” 铁菩萨不敢多一言,背起铁臂猿仓惶而遁。 “兄台大量。”女郎向符可为微笑,左颊绽起一个深深的笑涡:“听说太行山贼颇为凶悍,这位铁菩萨敢于承认失败,颇为罕见呢!” “这位仁兄聪明。”他说:“真要被送官砍脑袋,到底不是愉快的事。姑娘追人的事怎样了?” “算了,是一个劫贼。我途经泽州,碰上那恶贼劫车,杀了两个人,被我追了两天。今晚我算定他要逃入城中藏身,躲在南关的城头等候,果然等着了,可惜方向差了百十步,被他逃到此地逃掉了。”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怎敢通名!” “姑娘轻功超级,居然被他逃掉,这人决非无名小卒。姑娘在何处落脚?” “南关长治客栈。” “请问姑娘贵姓?在下姓符。” “我姓彭。符兄与你这位同伴不是本地人?”女郎一面说一面膘了欧玉贞一眼。 “不是,我与同伴都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人。哦!姑娘刚才飞跃院墙脚不沾顶,单足沾地即破空而起,身形缩小减少阻风,起落间远出三丈,这种身法极为眼熟……” “爷,这是流星划空身法,这位姑娘可能与中州訾家天外流星訾俊臣訾大侠有渊源。”欧玉贞接口道。 “天外流星是我姨父,这位姐姐好高明的眼力,请问……” “我姓符,是爷的女婢。”欧玉贞笑道。 “难怪姑娘的轻功如此卓越,原来是訾大侠的……”符可为笑笑道。 “符见认识我姨父?” “神交已久,可惜从未谋面。”符可为道:“不瞒你说,在下与令姨父之间,的确彼此有些歧见,但在下是尊敬他的。” “歧见,为什么?” “訾大侠是个方方正正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决不多管闲事,中年以后很少出门走动,过的是太平日子。在地方上做一个好好先生,调解一些鸡毛蒜皮似的纠纷。”他口角出现自嘲的表情:“而我,正在年青气盛,性格狷狂不羁,不拘小节,酒色财气不伤尊严,浪迹天涯为苍生做一些以武犯禁的事,七八年来毁多于誉,连我也搞不清自己所做的事,是不是合乎天理国法人情。所以……所以据我所知,訾大侠对我这种人毫无好感。” “哎呀!我知道你是谁了。”彭姑娘欣然轻呼:“你是江湖上最神秘莫测的……” “我什么都不是,我叫符三,只是一个无聊的江湖浪人。”符可为打断了她的话:“彭姑娘,你从中州来?一个人?” “这……” “唔!偷跑出来闯道,是吗?呵呵!小心令姨父打断你的腿。” “胡说!”彭姑娘俏巧的白了他一眼,那神情极为动人:“我是追赶裴姐姐的,她和浮云师太到五台朝山。” “哦!凌波燕裴佩英?你羡慕她是不是?她出道五载,名列武林七女杰之一,你心动了。真的,你如果也想出道,决不比凌波燕逊色,问题是你得面对无穷风险,成功与失败的比例是百比一,想问我的意见吗?” “你说呢?” “赶快回家。”他肯定地道。 “你……” “江湖鬼蜮,成功很难,失败却惨,何苦?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夜已深,姑娘该回店歇息了。浮云师太与凌波燕已经过去四天,恐怕已经在五台礼佛啦!追不上了,晚安,姑娘。” “唔!这个人是很怪。”彭姑娘目送符可为和欧玉贞进入走廊,困惑地自言自语。 太行山神庙只是一座没有庙祝的小庙,相距最近的村落也在五里外,小屋一楹,殿堂容纳不下十人,但庙前却长了五株大白杨,像五个巨人站立在玻顶上,在五六里外就可以看得到。 有关这里的鬼故事传说很多很恐怖,即使在大白天,也会令人觉得阴森森浑身不自在,晚上更是鬼打死人,没有人敢于接近,野兽却是多得很。 午牌初,符可为独自一人出现在庙前,宝蓝劲装,剑插在腰带上。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往昔潇洒、英俊、芝兰玉树般的神韵和气质已消失无踪,换上了骠悍、威严、豪迈的神采,虎目炯炯,眼神凌厉而阴森,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像一头嗅到强悍异类气息的猛虎。 他锐敏的目光,警觉地搜视每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树林、草丛、山坡、荒野……每一处地方他都全神贯注,仔细的搜索可疑的征候。 他搜得很慢,风吹草动也难逃他的眼下,凭他的经验和警觉性,用不着亲自走遍每一处角落,便知道那一些地方该留神,那一处可能受到围攻和偷袭,那一些地方可以进退自如,那一处是死角绝地。 最后,他在方圆三百步的范围内,泰然自若地走了一圈,地面任何细小的异状也难逃他的眼下。 回到庙前,他跃登庙顶踞坐在殿脊上,拔出剑查看片刻,抬头望望天色。 炎阳当顶,天宇中万里无云,峰峦四起,草深林茂,除了飞鸟和偶而窜出的狐免野犬外,渺无人迹。 “锵”一声剑呜,和着一声裂石穿云的长啸,引起一阵栖鸟惊飞,狐免惊窜。 克勒勒蹄声渐近,马群将到。 第一批六匹健马到达坡下,坐骑全是高大的枣骝,骑士在百步外勒住坐骑扳鞍下马,抬头向上眺望,却不向上走。 不久,第二批六骑赶到,留一个人看守马匹,十一位男女骑士在黄永胜黄七爷的领导下向山神庙接近。 符可为收剑入鞘,一跃而下。 双方在庙前草坡面面相对,一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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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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