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实在是太累了，琼宇一个人整整在家休息了一整天。睡觉，看书，给自己做了一碗泡面，直到晚上9点才打给那个早上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陆文木”这三个字在她手机里做了那串号码的主人。
陆文木倒是一整天也不着急，连个微信消息都没发过。
“喂？”琼宇打电话过去，“你是不是已经睡着啦？睡着了就算了。”
“怎么可能，你不找我的话，我今晚都睡不着……”陆文木委屈巴巴地说。
“我们去这里吧，应该是24小时开放的公园。”琼宇微信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好嘞，我大概半小时后到。”
放下手机还有点时间，虽然是晚上，琼宇还是画了个简单妆，穿上之前从里昂带回的香水，换上件露肩的衣服出门了。
琼宇的约会对象很多，很多人在同一段时间出现，但绝大多数人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消失，彼此就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不愿意简单粗暴地定义这种关系，所以统称这些男人为约会对象。
但琼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定位陆文木。
和同事约会本来就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陆文木频繁又直白的示好让琼宇没办法视而不见，但她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也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毕竟是个小帅哥，约会未尝不可，只是可惜是同事，他也很少聊起自己，琼宇觉得大概率没办法谈恋爱，而不谈恋爱的约会对象，最终都是彼此默契地消失在对方的生活里。作为同事，大概很难做到。
琼宇心里很乱，但总是不忍心拒绝他。
又或许，其实她根本不想拒绝。
陆文木的车有股很新的味道，琼宇一上车他就要给她系安全带。他靠得太近，让琼宇一下子想起上周他们一起度过的晚上。
琼宇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往后靠在座位上。陆文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好像真的只是专心在给她系安全带，全程没有看她。
“咔嗒”一声，安全带扣好，陆文木缓缓起身。琼宇的下巴被他头顶的头发扫过，没有香水的味道，干净的洗发水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悄悄地闻了好久。
“给你听听我的歌单吧？”琼宇问。
“好呀。”陆文木点开蓝牙给她连。
这是琼宇的小心机，她喜欢连别人车上的蓝牙，其实是为了偷偷看一眼，有几个人连过他的蓝牙。
不过陆文木的车刚买不久，蓝牙里除了他自己的名字，看起来不像有其他手机连过。
她点开歌单，开始随机播放自己最近点赞的歌。
“我的蓝牙只给你连。”陆文木好像看穿她心思一般似的说。
他之前也这么说过。
“我的副驾只给你坐。”
“我只约你出去吃饭。”
“我只会对你这样。”
琼宇无声地笑了笑，觉得这是小孩子才爱讲的话，不知道是因为今年已经要过28岁生日，不再是容易心动的年纪，还是因为这样的约会实在平淡。
路上她默默观察着他。这是一个她自己无法意识到的小小强迫症。
他的外套和短袖都是她不认识的潮牌，不过她认出项链是西太后的土星吊坠，她悄悄在淘宝上搜了价格。
夜间的公园和白天相差很多。灯光暗下来，昼伏夜出的小动物开始穿梭而过，公园里的人稀少而安静，植物黑压压的，只能看清轮廓，只有鲜艳的四月的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琼宇随手一指，问陆文木。
“不知道。”
“芍药。”
“那这个呢？”
“大马士革玫瑰。”
“真的假的？”
“我喜欢逛公园，这都是我专门查过的。”
“厉害。”陆文木呆呆地竖了个大拇指。
“啊。”
琼宇一下子没看清脚下的台阶，差点摔倒，右边的胳膊却被陆文木紧紧撑住。
“小心点啊，植物学家。”她赶紧站起来，陆文木的手却没放开。
干燥而温暖的手握住琼宇的手，眼睛却没看向她。
琼宇感觉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被他牵着走。在琼宇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看，好多星星啊。”陆文木叫琼宇抬头看，问她：“累吗？”
“有点。”
陆文木准备掏纸巾擦擦旁边的石凳，琼宇见状就要把手抽回来，但刚一用力就被他更紧地握住。
“干嘛，想跑？”
“你要拐卖啊。”
“我要保护你。”
琼宇没再说话了，她心里想，真肉麻，但是居然有点喜欢这种土味情话。
陆文木擦凳子的时候一直握着琼宇的手，直到凳子擦好，他让琼宇坐下，才换了只手拉她。
“真的有好多星星啊。”琼宇往后仰着头，看着天空说。
“是呀，说不定会有流星呢。”
“流星？我从来没看过流星。”
“我小时候在农村，晚上没有太多灯光，看星星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流星，很多的。”
琼宇不太认真地揣测着陆文木的家庭条件，毕竟也不会成为男朋友。
而对方看琼宇仰着头太久，默默抽出一只手，若即若离地护在琼宇头后面。
琼宇感觉到之后稍微侧了侧头看他，结果脸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掌，索性直接贴了上去。陆文木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我喜欢上海的春天。”琼宇说。
“嗯，挺好的，不冷了。”陆文木回答。
聊天的时候，陆文木是个挺无聊的人，琼宇不想听他讲工作的八卦或者其他废话，她发现她只喜欢和他的肢体接触。
琼宇把脸在陆文木的手上轻轻蹭了蹭，陆文木顺势坐得进了一些。安静的夜晚里，两个人听得到彼此的心跳。
琼宇想，还不亲我吗。
下一秒，陆文木放在琼宇脸上的手挪到她的后颈，他轻轻吻了上去。
温柔的夏夜晚风里，他温柔地吻她。琼宇的鼻腔里灌满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和公园里的青草味。
她喜欢这种微微眩晕的感觉，陆文木温柔的动作建立起一个暧昧的小宇宙，她可以在其中游戏人间，却解释不了为何他有这样一种吸引力。
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他白色的短袖透出他微热的体温，随着海浪一般的呼吸律动。他一只手撑着她的头和后颈，另一只手规矩地搂着她的腰。
良久，他摸摸她的头，黑暗里缓缓开口。
“谢谢你陪我出来。”
“也谢谢你陪我出来。”
“不客气，毕竟我学到了很多植物知识呢。”
“我乱说的。”琼宇没想到他居然信了，真好骗。
“啊？你真坏啊。”
他把头抬起来，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迎上她的目光。琼宇突然害怕起来，心想他不会是要告白了吧。
陆文木确实缓缓说出了三个字。不过是：“坏女人。”
琼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文木有时候有种迟钝的幽默。但她突然看到他的表情，楚楚可怜，像狗狗一样的眼睛真的像受了委屈。
“怎么了？”琼宇没忍住关心起他来，但话一出口又后悔了，她怕他真的要告白。
陆文木像是能看透她的犹豫，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陆文木想，她居然还问为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是男人，如果要确定关系，也应该是自己提出来。他有时候恨自己犹犹豫豫的性格，但却总是迈不出那一步。
两个人无言地坐了一会，琼宇提议回家，于是陆文木就乖乖地送她回去。
“这次听我的歌单吧？”陆文木说。
“好啊。”
快到琼宇家的时候，新裤子的歌想起。琼宇喜欢新裤子很久了，从她十八岁的时候，但陆文木并不知道。
熟悉的前奏一响起，琼宇就知道是哪首歌。
《我爱你》，是这首歌的名字。
“你喜欢？”琼宇问。
陆文木没问她指的是什么，只是回答，“嗯。”
“我爱你。”他看着前面的路，脱口而出。
“嗯？”琼宇吓了一跳。
“我说这首歌的名字。”
“哦哦，我也很喜欢。”
这时刚好开到琼宇家小区门口。
“《我爱你》。”陆文木又重复了一遍。
“知道啦，这首歌的名字。”
“我是说我爱你。”
琼宇一下子慌了神，怎么这么突然啊，她在心里咆哮。理智告诉她，他们两个并不合适，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陆文木湿漉漉的目光。
有一瞬间她想答应他算了，但下一秒又觉得这无疑会加深彼此痛苦的时间。她质问自己从前恋爱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样判断爱与不爱的，但她心里没有任何答案。
从法国回来工作，琼宇已经三年多没谈过恋爱了。这三年多的是暧昧，多的是纠缠，但从来没有厮守。
她怕因为自己的胆怯错过爱情，但更怕自己的不知所措会让彼此重蹈覆辙。
思前想后，最终也仅仅是丢下一句“知道啦，明天见。”
快速地解开安全带，含糊不清地离开陆文木的车。
陆文木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小声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