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雅斋的事情到底是见了报。
看着标题上“八千万银元”的醒目标识,赵平安就明白了之前遣散聚雅斋与家中仆从这步棋有多臭。
树倒猢狲散。
聚雅斋倒了,经营着聚雅斋的赵家也跟着没落。
虽然这是事实,却不是现阶段可以暴露出去的讯息。
不过好在这件事是自己一手促成,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陈管事出面再将人拉回来,聚雅斋继续开业,多少是能唬住人的。
可出了这么大事情,赵平祥却不见踪影,杳无音讯,恐怕等不到下个发薪日,金蟾居等北平的老字号就会忍不住对聚雅斋发起冲击。
到时候真相败露,北平的古玩界少不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赵平安躺在躺椅上闭目沉思,手上打着拍子,嘴里哼着父亲交给自己的童谣。
大堂里烟雾缭绕,宗祠香案上的烛火闪烁。
忽的,他嘴角露出了招牌似的纨绔笑容,起身回房换了身衣服,便向着飘影楼而去。
赵平祥是聚雅斋的灵魂人物,是整个北平甚至东北三省公认的古玩第一人,是赵家的一面旗帜。
只要他在,赵家就算遭遇此劫,也不敢有人造次。
可是大家都没注意到,赵家的旗帜不只有一面!
他赵平安也是赵家人,更是整个北平出了名的败家子。
每每被提及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用以取乐。
但透过现象看本质,谁敢说他赵平安不是靠着如日中天的赵家横行无忌。
如今赵家陷入困境,正是他出来闹事的好时机。
闹得越大,便越是赵家强盛的佐证。
八千万银元算什么?
在赵家眼里也只是个屁!
待赵平祥归来,他们这些趁乱出来造次的跳梁小丑通通都要秋后问斩。
这便是他赵平安能向外界传递的讯息。
便是当下他能做到的对赵家最有利的事。
而选择飘影楼作为事发地点也是有理有据。
一是他与飘影楼的头牌柳魅郎情妾意,整个北平人尽皆知。
二是枪击案余波未消,飘影楼老鸨梅姨肯定得拿他出气,听闻他到了楼里,定然二话不说上门发难。
再加上警署里有自己人,这天时地利人和,动静自然小不了。
而事实也正像赵平安预料的那般,不到两个小时,他便被扭送到了警署。
看着眼前有恃无恐的赵平安,祁连云脑仁一阵生疼。
再看看老鸨梅姨状告赵平安的罪状,心中更是苦涩。
出手打人是事实,梅姨左眼眼眶红肿,怕是过夜之后就得发紫发黑。
但包夜不给钱这一条却是祁连云怎么也没有想到。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祁连云盯赵平安是看了又看,烟是一根接着一根,直到烟盒里空空如也,他才用沉甸甸的语气询问了一句。
“你确定要这么做?”
“要关就关吧,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我赵平安拿‘生活费’垫付了遣散费,没有钱,但跟梅姨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谁来都不好使。”
赵平安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一如既往的蛮横,鲁莽!
但细思过后,祁连云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面前的赵平安。
也不知他是有心算计,还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总之赵家如今窘迫的局面就被他这么误打误撞的破了个七七八八。
“行吧!你哥也不在,咱们就走正常流程,小刘!”
精壮的中年男人应声而入,转头就将赵平安带到了关押特殊犯人的单间。
头枕着发霉的被褥,赵平安并没有不适,只是心头却沉甸甸的。
赵家危机暂缓,但能不能真正的挺过来,却不是他这点计量能蒙混过去的。
等到发薪日交不出令人满意的答卷,聚雅斋照样会被市场无情吞没,消失在滚滚红尘之中。
但赵平祥却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那便是数天后与洛阳方的会面。
只要能与洛阳方完成交易,赵家遭遇的囧况才真正的迎刃而解。
想到此处,赵平安闭上眼睛,再度哼起了父亲交予他的童谣,整个特殊犯人关押室被一阵曲调诡异的音律笼罩。
“小赵的情绪怎么样?”
刚回到署长办公室,小刘便听到了祁连云的询问。
“很正常,像是回家一样自然。”
“看来那小子还真在法兰西的监狱待过!对了,赵平安的事情你不要向外透露,我来说!至于聚雅斋,我会让白雪照看,就算那些家伙想闹,多少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偃旗息鼓。”
小刘有些疑惑。
“姐夫,何必要做到这一步?”
“你才来北平没两年,不懂,早年间,我跟你姐与赵家互为邻里时就有过命的交情,如今老赵不在了,他的后人我自然得照拂一二。”
“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能不能保住赵家的基业,还是得看赵家兄弟。”
说到这里,祁连云叹息一声,接着开始处理手上的案件。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赵家的事情也在赵平安大闹飘影楼的影响下渐渐发酵。
直到出狱的赵平安再次杀上飘影楼,在十数个打手的阻拦下直取梅姨的右眼眶才宣告结束。
赵平安依旧是那个赵平安,行事鲁莽,无法无天!
但背后影射的却是赵家虽然损失巨大,却仍给了赵平安横行无忌的底气。
梅姨是怕了。
她到底是生意人。
虽然有从赵平安身上讹一笔的心思,但在赵平安这个滚刀肉的强势反击下,她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能将飘影楼做成八大胡同首屈一指的烟花柳巷,梅姨自然也不愿意做那个被枪打的出头鸟。
枪击案余波未消,已然对飘影楼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若是赵平安再整天上门闹事,她这飘影楼早晚要完。
她不告了,赵平安自然也没有再无理取闹的必要,只是真正的包夜不给钱了一晚,便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赵家。
仆从照例为他准备了醒酒茶和早点,只是在餐桌上,赵平安却问起了他从不涉足的聚雅斋。
“陈管事,洛阳方有没有回应?”
闻言,陈管事的眉头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