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姜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压抑住了内心想要杀人的冲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
她的心中反复回荡着沈怀川叮嘱她的话——要是妈妈还活着,妈妈一定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若是她真的一时冲动,失手杀死了张保姆和唐诗诗,她自己自然是可以泄愤,只不过她的一辈子也就毁了。
这个结果真的是妈妈愿意看到的吗?
直到天蒙蒙亮,姜楠才在半睡半醒中躺了一小会儿。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张大一家人起床的动静,自知再也睡不着的她,干脆直接起身,披上衣服走出了门。
此时六点刚过,老张正准备下地去做农活,看到早起的姜楠也是十分诧异。
“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了?难不成是想早点上山把羊找回来?”王琴阴阳怪气道。
姜楠没有理王琴,径直走向了老张,沉声道,“老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王琴被姜楠无视,心头的火气更盛,昨晚没有占到便宜的她哪里能这么轻巧地放过姜楠,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打算揪住姜楠的衣领。
“小贱人!敢无视我是吧?
我告诉你,你弄丢了我家的羊,我就算是去报警,你也……”
她的“也”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噙着浅笑的男声打断了,“大嫂,昨晚我们不是说过要赔偿了吗?”
姜楠猛地回头,只见王佳琪冷冷拦住了王琴粗糙的大手。
不知为什么,姜楠眸光里的期待暗了一瞬,但瞬间又被客气的笑容取代,“王侦探,早。”
王佳琪也是浅笑着点头示意,他缓步朝姜楠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用担心,这里交给我吧。
我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是专业的。”
半个小时后,老张愤愤不平地坐在了里屋,对面站着环抱着手臂的王佳琪和姜楠。
老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二人就是骂,“我说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
你们想知道真相,好,我说了。
这些年我在这儿受的罪,也算是我的报应,我全都承受。
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逼我?难道只有我死了,为你母亲偿了命,你们才肯放过我吗?”
眼见着老张越说越激动,脸颊涨红,冷汗也涔涔冒出。
姜楠忙蹲下来,亲切地握住了老张枯黄粗糙的大手,安抚道,“老张,实不相瞒,这次我来专程就是为了搞清当年的真相,为我母亲平冤的。
当年之事原本就不是你的错,若是你心有愧疚,还不如和我回城里去,帮我作证。
我会专门找个地方安顿你,帮你摆脱你的三个吸血鬼儿子,保证不让你受半点罪。”
老张心下犹疑,不急着答应。
“可是我大儿子的把柄,还被死死捏在唐诗诗的手里……”
“这事你更不必担心。”王佳琪也笑道,“在你家叨扰数日,可能你还不认识我是谁。
其实我不是姜家的下人,是私人侦探王佳琪。不是我说嘴,在调查案件这个领域,我在全国都排得上号。
方才你说的案件,可以放心交给我处理,我一定会调查出唐诗诗手中究竟捏着什么证据,绝不会让她以此要挟你。”
姜楠在心中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涉及到张大的案件,这一局倒是更加错综复杂。
如果真的如唐诗诗当年所说,张大曾经强奸了未成年少女,她倒是更愿意劝他自首。
只是在老张眼里,张大毕竟是他的大儿子,即使儿子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也舍不得儿子去自首蹲监狱吧。
她能做的,最多只是帮老张隐瞒此事,其他的,就要看张大自己的造化了。
老张闻言,陷入了又一轮的沉思。
他这些年失去了经济来源,在老大、老二、老三家受尽了白眼和冷待。
人生还剩短短几十载,他真的要在这个偏远乡下、带着心中的这个秘密了此残生吗?
意识到老张有些动摇,王佳琪趁机劝道,“我知道您性子谨慎,不愿意再去招惹是非。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是您不想招惹是非,唐诗诗和张蓉这次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您了。
您恐怕还不知道吧?现在张蓉从一介保姆变成了姜家的新女主人,她的女儿唐诗诗不日也会出狱,重新回到姜家。对于她们来说,荣华富贵的唯一阻碍就是你——老张。
据我所知,前阵子张蓉已经背地里在黑市了解如何制造意外使人身亡了,你猜猜,她是为了谁呢?”
说罢,他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放在了老张面前。
老张颤抖着翻看着资料,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佳琪喃喃道,“不会,不会的!她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不说出去,她就会给我一大笔钱!她还说……”
王佳琪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她们母女俩连见死不救、栽赃陷害的事都能做出来,你居然还敢相信她们的鬼话?
只有你死了,她们才会真正放心!”
老张只是连连摇头,但他心中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再自欺欺人了。
看着王佳琪和姜楠两人灼热的目光,老张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们。”
老张点头的一刹那,姜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难以置信地问道,“老张,你愿意?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姜家,帮我作证吗?”
老张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事已至此,我还能怎么办呢?
这都是我十年前欠你们的债,是我的报应。若是还不清,我也不能安心闭眼,唉……”
成功了,老张终于愿意为她作证了。
姜楠心中瞬间被巨大的喜悦裹挟着,顿时令她有些头晕目眩。
只要老张可以作证,只要可以收集证据证实,就可以把张蓉和唐诗诗送进监狱,只要……
这时,王佳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可是,我们应该怎么离开这个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