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们两个带着老张进里屋的时候,张大和王琴就疑神疑鬼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溜走似的。
其中用意,姜楠自然明白,张大夫妇俩不过是怕他们悄无声息地把老张带走,失去敲诈一笔的最好机会。
姜楠顺着王佳琪的目光往窗外看去,果然,原本还在做农活的张大和王琴忽然没了声响,仿佛正在悄无声息地听着他们的动静。
王佳琪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姜楠会意。
隔墙有耳,怕是张大夫妇俩正在门外偷听呢。
王佳琪换上一副亲切的笑意,低声对老张道,“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您的意愿。
如果您真的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一定信守诺言,绝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老张眉头微蹙,似乎是理解了他话里的含义,目光也看向窗外,神思飞远,半晌才开口道,“我的三个儿子,是难缠。
如今他们只想着从你们身上再捞点好处,怕是不会轻易放走你们。
不过我也想通了——自从他们的妈妈早亡,我就为了这个家费尽心血,出钱出力,含辛茹苦地把他们三兄弟拉扯大。
如今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想来我也不亏欠他们什么了!”
老张说的话很是在理,姜楠心头一松,也点头附和道,“您如此信任我,我绝不会亏待您。
一到市里,我就给您租一套房子,您的一切开销都由我负责。”
老张微微颔首,“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动身吧。”
是夜,星子点点,夜风微寒,镇子白日的喧嚣逐渐宁静下来,老张家的小院里却是一片亮堂。
正屋堂前,老张一家和姜楠一行人围坐在圆桌两侧,圆桌上摆着各色菜式和几瓶三十年的青花汾酒,托盘里还放了几条软中华香烟。
这些酒菜自然都是姜楠安排的,她偷瞄了一眼看得目瞪口呆的张大一家,嘴角微微勾起。
“这几日我们实在是叨扰你们家了,这不,我特地置办了一些好酒好菜,大家一起乐一乐,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嘛!”
张大和王琴哪里见过这些名贵的酒菜,乡下人置办一桌席面不过百来块,可光看这酒怕不是就上万了,更别提这些摆盘精美的菜式。
什么鲍鱼烩珍珠,鱼肚煨火腿,鲨鱼翅鸡汁羹,鲜蘑菜心……这些稀罕菜,他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几回,此时不免看得目瞪口呆,瞳仁都在微微颤抖。
张大率先反应过来,稍稍收敛了目光中的贪欲,讨好地笑道,“哎呀!你们也太见外了。哪里就这么客气呀?
你们这些贵人肯光临寒舍,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一定要多住几日,不要急着走!”
王琴闻言,撇了撇嘴。
那可不是,他们若是走了,家里那一群羊岂不是砸进去了?她还想着让他们十倍赔偿呢!
王佳琪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心思,顿了一下,忙不迭地上前给二人倒酒,十分客气道,
“前几天弄丢了你们家的羊,我们已经是十分难堪了,怎么好再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呢?
我们老爷说了,那群羊必要十倍赔偿给你们才好!这些酒菜,就当是给你们赔罪,还请不要嫌弃呀!”
“不嫌弃,不嫌弃!”
一听到要十倍赔偿,王琴笑得简直合不拢嘴,忙用胳膊肘捅了捅张大,起身举杯道,“来来来!今日大家高兴,我们一起喝一杯!”
姜楠和沈怀川浅笑着抿了一口酒,张大和王琴直接仰脖,一小盅白酒就这样进了肚。
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到胃里,口中只剩下独属于酒精的香醇回甘,张大砸了咂嘴,不住地回味着这名贵酒的滋味,赞不绝口。
“哎呀!不愧是好酒,果然比我们平时喝的更有滋味!”
姜楠扬唇一笑,想是张大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自然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酒,三十年的青花汾,大约他们也看得上。
姜楠笑语嫣然地起身劝酒道,“大哥大嫂,我前阵子不懂事,言语有所冒犯,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
这两瓶酒可是我在城里特地托人从酒品收藏家那里收来的,即便是转手,也有一万呢!今天拿来,权当是给你们赔罪的。
至于赔偿金嘛……今日天色已晚,手上没有现金,不然等明日,我亲自去取了来?”
张大夹着根烟,口中吞云吐雾,含糊不清道,“不急,不急!
你们在我家多住几日,有什么话就慢慢问,我们有酒有菜,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说罢,他一个劲儿的给老张使眼色。
傍晚时分,张大夫妇俩就叮嘱了老张,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拖住这三个人,从他们身上多要些好处来。
可老张从刚才开始就面色冰冷,一言不发,张大看了不免蹙眉,有些不快地催促道,“爸,您愣着干嘛,快给客人倒酒呀!”
老张似乎没有看到张大拼命使的眼色一般,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我老了,喝不得酒,先休息了。你们自己乐吧!”
见状,张大狠狠瞪了老张一眼,又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打哈哈道,“我爸心情不好,让几位见笑了!
我们几个喝,我们喝!我们今夜不醉不归!”
姜楠一面应着,一面亲自上前倒酒,她的嘴角悄无声息地翘起一个弧度。
夜半十分,气氛出奇的安静,静到草丛里蟋蟀的嗡嗡鸣叫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整个小镇已经陷入了沉睡,从窗外看去,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孩子明日还要上学,早早的睡下了,张大和王琴从没见过这么香醇的好酒,禁不住姜楠一杯接着一杯的劝酒,此时已经晕晕乎乎的有些神志不清。
张大脸颊早已红透,额顶的汗一颗接着一颗滚落,眼神迷蒙,口齿不清道,
“姜老妹,接着喝,我们接着喝!”
说罢,他想要伸手去抓酒杯,却摇摇晃晃地在空中抓了几下,最后栽在了酒桌上。
姜楠似笑非笑地虚扶了他一把,轻声道,“大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
王琴此时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忙起身想去扶张大一把,却不想刚站起身就差点栽倒,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老张,老……”
说罢,她就栽倒在桌上,打着鼾睡了过去。
姜楠三人,却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