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大雨像一片巨大的幕布，横扫了整座山头，遮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雷声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姜楠耳朵嗡嗡的疼。
从天刚擦黑到现在，姜楠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大雨中走了多久。雨水早已灌在她的鞋子里，整双脚都泡在肮脏冰冷的泥水里，几乎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衣服湿透，凉意深入骨髓，姜楠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筋疲力尽地蹲了下去。
这还不是最糟的。
——从刚才开始，羊群走散的走散、跑丢的跑丢，只有寥寥几只跑不快的小羊羔还跟在她的身旁。但更要命的是，山上伸手不见五指，她早就迷失了方向。
姜楠哆嗦着拿出手机，试图给沈怀川打电话，可无论她怎么按开机键，屏幕都是一片漆黑。
她这才意识到，手机一直放在衣服兜里，早就被雨水浸得湿透，看来是坏掉了。
“有人吗——有人吗——”
站在夜晚的山林里，姜楠内心的不安愈来愈浓，忍不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呼喊起来，可回应她的，只有漆黑的夜、还有倾盆的雨。
狂风呼啸着，卷携着暴雨狂洒而下，淋得姜楠更加惨不忍睹，头发也乱的不成样子。
“嘎！”
忽然，一个不明生物的惨叫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姜楠被吓得浑身一抖，只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顿时浑身一僵。
待她小心翼翼的移开脚步，凑近看了一看，顿时被吓得惨叫起来。
“啊！！！”
安静躺在脚下的，分明是一只青绿色的癞蛤蟆，被踩得稀巴烂之后，浆水汁液都涂在了她的鞋子上、裤脚上，引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还没等她把胃里的东西吐完，不曾想，刚才的尖叫声早已吸引了山林间其他野兽的注意。
姜楠捂着嘴缓缓抬眼看去的时候，只见几双荧光绿色的尖细眼睛静静地呆在黑暗中，早已观察了她多时。
最近的几棵树上，甚至还闪着不少红色的小眼睛，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是老鼠、还是蝙蝠？是狼、还是老虎、甚至其他更凶猛的禽兽？
姜楠这才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深入山林的深处，别说安全地放羊回去，她现在几乎是性命难保了。
她浑身僵硬，不觉屏了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引来不知名动物的骚动。
“咩——”
可这时，一个小羊羔的惨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惊慌地回头看去，只见最后一只跟在她身旁的小羊羔，脚下一个不慎，摔下了陡峭的山坡！
姜楠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只手死死抱住小羊扑倒在地上，一只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树干。
树上的蝙蝠受了惊吓似的，簌簌地飞成一团。
姜楠咬紧牙关，用指甲抠着粗糙的树皮想要借力站起来。可地上十分泥泞湿滑，她浑身瘫软，怎么也站不起身。
“咩——”
小羊羔受到了惊吓，在怀中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惨叫着，姜楠的手渐渐失力，小羊羔终于挣脱了她的束缚爬了出来，没等它在陡峭的山坡上站稳，就摔了下去。
最后一只小羊羔也死了。
姜楠的瞳孔倏然睁大，心也狠狠一颤，却没有意识到她的手早已被树干上的尖刺划出了各色血淋淋的伤口，她一个吃痛，终于也摔了下去。
“啊——”
经过各种灌木树丛的层层阻碍，姜楠终于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坡停了下来，只觉得手臂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伤口更是疼的厉害。
她湿透的衣服被灌木划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泥水渗入伤口，钻心地疼着。
经过刚才那一摔，她的手臂似乎也被扭伤了，疼的五官全皱在一起，根本没法起身。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孤身一人死在这里的时候，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让她的呼吸一窒。
“姜楠！姜楠——你在哪里！！”
她拼命往声音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点扫来扫去的微光。
是沈怀川！沈怀川和王佳琪还是来找她了！
姜楠心中顿时一松，无限委屈顿时涌了上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在这！”
远处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影第一个发现了她，忙不迭地朝她这边冲过去，手电筒的亮光也越来越强，姜楠眯着眼依稀辨认出，那个人就是沈怀川。
她心中的委屈、害怕、失落，一齐涌了上来，鼻头一酸，眼泪混着雨水肆意地滑落在脸颊上。
沈怀川一直到走近了才看清了姜楠的样子，她整个人狼狈得惨不忍睹，简直像从水罐里爬出来得一样，泥水混杂着血水浸透了全身。
他心中猛地一痛，额上的青筋瞬间暴起，双手死死攥紧。
姜楠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沈怀川，快扶我起来……”
沈怀川这才回过神来，他顾不得姜楠身上的脏污，径直上前脱下自己身上价值几万的外套，披在了姜楠身上。
见姜楠虚弱到站都站不起来，沈怀川轻轻搂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怀中的女孩浑身冰凉，不知因为痛还是冷，轻轻地颤抖着。
他的心疼愈加浓重。
“羊呢，我们家的羊呢！”
张大慌里慌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踉跄着跑了几步，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往下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什么！尸体？这可是我这个月刚买的小羊羔呀！
我问你，其他羊呢，其他羊跑哪儿去了！！！”
张大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个度，他怒气冲冲地上前，待要找姜楠问个明白，却在沈怀川阴骘般的目光中停下了。
沈怀川的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的眼神猩红，沉声道，“回家！”
夜半时分，老张家里不同于往常，还是灯火通明。
王琴正坐在地上，对着沈怀川和姜楠痛哭流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遇见你们这群无赖！
我们可还要指着那群母羊下奶、产仔的呀！养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一家的收入都指望着它们啊！如今你们弄丢了我们的羊，我要你赔！我要你们十倍赔偿！”
沈怀川怜惜地看着瘫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的姜楠，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狠狠刺穿，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那我们的人受的伤，又该怎么算？
你要是识相，就赶紧闭嘴滚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