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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冰清2025-03-19 15:083,086

  陈不乐的手指还压在吉他最后一根弦上,震动的余韵顺着指尖窜到心脏。台下,林忘的目光仿佛一块沾了糖的年糕,将彼此的视线紧紧地包裹。初夏的空气混杂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隐约还一丝甜味,陈不乐蓦地回忆起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端着草莓蛋糕敲开隔壁的房门,结结巴巴地告诉林忘自己终于成年了。他早就计划好这天要向她表白,还以为初恋味道会比手上的蛋糕还要香甜,没想到正要开口,提着大包小裹的大伟却突然出现……

   林忘初次品尝到的“恋爱的酸味”,其实陈不乐在很多年前就已有所体会。十八岁的生日愿望像一颗还未成熟的青涩果实,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被现实的酸涩击碎。陈不乐看了大伟一眼,默默地转身回家,望着桌上的草莓蛋糕发愣,然后举起勺子疯狂地把蛋糕塞入口中。混合着眼泪的蛋糕在口中化开,甜腻的味道却掩盖不住心底的苦涩。他机械地咀嚼着,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那些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打断的期待,统统咽下去。奶油黏在嘴角,他却顾不上擦,只是呆呆地望着桌上剩下的那一块,仿佛它就是他未完成的青春。

   自尊心被回忆和现实的双重夹击击得粉碎,陈不乐再一次避开了林忘的视线,匆匆谢幕后,借口去领奖品,拽着艾伦的手落荒而逃。初夏的太阳并不骄烈,可他却汗流浃背,背后的那道目光像火焰一般,烧得他后脑勺发烫。

   

   在小粉丝们的一片欢呼声中,陈不乐把一等奖奖品塞到了艾伦的怀里。那是艾伦最喜欢的“音乐公主艾米丽”的定制玩偶,玩偶的胸前还挂着一只漂亮的晚会包,包上插着一把金色的爱心钥匙。看到那把钥匙的瞬间,艾伦的眼中忽然有了光芒,兴奋地拉着陈不乐和小诺的手直转圈。孩子的肆意洒脱才让陈不乐暂时抛开方才的尴尬瞬间,下一秒舞台上小主持人一句响亮的“让我们恭喜林艾伦的爸爸”再一次把尴尬值拉满。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不乐的身上,艾伦的同学一下围拢在两人的身边,听说台上那个酷酷的大明星就是艾伦的爸爸,小朋友们发出一声声惊呼,叽叽喳喳地争相喊着“艾伦爸爸好帅!”“艾伦爸爸好厉害!”,有的还伸出手想摸一摸陈不乐的吉他。陈不乐下意识地护住琴弦,无意的弹拨让吉他发出几声泛音,小朋友们立刻又兴奋起来,闹着要艾伦爸爸“再来一首”。

   “这是我‘七爸’!”艾伦骄傲的自白掩盖了陈不乐的那句“我不是”,说完这句话,孩子用忐忑的眼神望着陈不乐,仿佛在等待一个回应。陈不乐低头看着艾伦那双闪烁着期待与不安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站在林忘门前、手足无措的自己。心底的酸涩与无奈翻涌而上,像是一股无形的潮水,缓缓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能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抬手轻轻揉了揉艾伦的头发。还以为陈不乐的回应代表了默许,艾伦立刻扬起笑脸,蹦蹦跳跳地拉着陈不乐的手向小伙伴们一一介绍,仿佛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每一个人。

   “艾伦,我可以让你的‘七爸’给我签个名吗?”这句话像是一颗炸弹,立刻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小朋友纷纷举手喊着“我也要”,争先恐后地涌向陈不乐,眼神里满是崇拜与期待。场面瞬间变得热闹非凡,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签名会,陈不乐被围在中间,有些措手不及,却又无法拒绝孩子们的热情。他无奈地笑了笑,接过笔,开始一一满足他们的愿望。艾伦则担任起了“七爸”的临时经纪人,像模像样地维持着秩序。

   终于给最后一个小朋友签完名,陈不乐转动着发酸的手腕,刚想收笔,艾伦忽然走上前来,有些羞涩地把练习本捧到了他的面前。陈不乐的眼神瞟过练习本,发现打开的页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七爸申请书:你同意当我的“七爸”吗?同意请打√,不同意请打×。

   孩子的直白让陈不乐尴尬得耳根发热,他蹲下身与艾伦平视,嘴角的笑意温柔中带点复杂。他尝试着向艾伦解释“七爸”这个身份的含义,却组织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好反复强调“爱”对于这个身份的重要性。还以为艰涩的用词会让孩子困惑,没想到艾伦却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结结巴巴地复述着陈不乐刚才在台上说的那句“爱是打开心门的钥匙”,然后伸出小手,把艾米丽公主晚宴包上的爱心钥匙小心翼翼地拔了出来,郑重其事地交到了陈不乐的手中。

   “不乐叔叔,我想让你当我的‘七爸’!我现在有钥匙了,你能用这把钥匙打开‘七妈’的心门吗?”

   陈不乐不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愣了多久,才将那把小小的玩具紧紧地攥进手心。他只记得艾伦的那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心上,敲碎他这些年来所有的逃避和借口,怯懦和犹豫。在孩子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要勇敢地大声喊出来。看着艾伦认真的眼神,和那张质朴但真挚的“七爸申请书”,陈不乐觉得自己的心也因为这样的真挚而变得透明、澄澈。被艾伦的勇敢鼓舞,陈不乐终于不再犹豫,在“七爸申请书”上打了个勾,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朝不远处的蔷薇树下那个梦中的倩影,坚定地走了过去。

   

   “Letha!”陈不乐情不自禁的一声呼唤把正在树下发呆的林忘唬了一跳,看着她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然后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你叫谁呢”,目光里的失落和那天团建玩大冒险游戏时一模一样,陈不乐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被林忘忘却的回忆,却是陈不乐永远珍藏的一个秘密。那年她才上高中,开始和外教交流,第一堂课的回家作业就是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字。放学回家的路上,陈不乐提出了不少建议,都被林忘一一回绝。彼时还是初中的他心有不甘,一回家就和母亲吵着要去书店买牛津英语字典。他捧着厚厚的字典查了一整晚,终于找出了Letha这个在希腊神话中被称为“忘川”的美丽词汇。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陈不乐,把写着Letha的小纸条托人带给高中部的林忘。那天的课陈不乐都神思恍惚,他在草稿纸上反复地写着这个名字,抚摸着开头两个字母Le,仿佛在触摸着一种隐秘的、只属于他和林忘之间的联系。他想象着林忘看到这个名字时的表情,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直到放学铃声响起,他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写满了整整一页纸的“Letha”,每一个字母都像是他心底无声的告白。

   没想到她竟然对这段小插曲完全没有印象……陈不乐的笑无奈中带着一丝嘲讽,他总是期待这些隐秘的告白、暗藏的机关能推开她的心窗,为此费尽心思,到头来却只是一场徒劳的美梦。为什么不勇敢地打开那道心门上的锁呢?他攥了攥手中的那把玩具钥匙上硕大的金色爱心,忽然抬头望向林忘——

   “那天玩‘大冒险’的时候,其实我打的是你已经停机的那个号码……”

   “我没有‘雪藏’《我是真的很爱你》的意思……”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在空气中交织,却又同时戛然而止。林忘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了回去。陈不乐的目光落在她微微低垂的睫毛上,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眼神中却多了一份坚定。

   “《我是‘真的’很爱你》是写给你的……”

   “那天路演我就在台下……”

   两人的对话再一次重叠,这巧合的一幕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轻轻转动,打开了彼此心门上那最后一道锁。林忘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像是多年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陈不乐看着她,心中那堵高墙轰然倒塌,所有的犹豫和怯懦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下一秒,两人同时笑出了声,笑声像是初夏的风,轻柔而温暖,拂过彼此的心田。林忘笑得弯下了腰,肩膀微微颤抖,陈不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中藏着多年未解的释怀和满足。陈不乐忽然伸出手,坚定而温柔地握住了林忘的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住了他。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从指尖直窜到心底,两人的心跳在无声中交汇,像是两颗孤独已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陈不乐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所有的误会、隔阂和遗憾,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默契和感动。

   “林忘,我爱你!”

   “肉联厂出事了!”

   下一秒,两人的对话像两列疾驰的火车,轰然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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