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河笼罩在大雾下。
龙老正是从迷雾当中走出。
“走吧。”
龙老好像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淡淡提醒,“跟住了,否则进不去盘河村,你就没机会了。”
我暗自磨牙,倒也不至于记恨龙老。
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就算龙老当时在饭桌上没突然喊我一下。
不会有接下来的一连串意外,双胞胎弟弟就不会死。
那样的话,面馆里的人就能放过自己吗?
我检查过,所有人身上都有我的照片。
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被一群人围攻。
我最在意的是谁将照片给了众人。
所以我不恨龙老,只是看龙老有些不顺眼。
为了进村,我可以放弃一切,于是我快步追上去。
龙老在迷雾中准备好了木船,看我来了,招呼我上船后,吩咐道,“你负责划船,其余的事不用管。”
苦力还是落在了我身上。
我伤势严重。
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黏糊糊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硬着头皮划船,别提多糟心了。
站在小船上,感觉到阵阵寒气从河水当中升腾。
顺着裤管直接灌进身体里,那叫一个舒爽。
好在龙老在身边,没有鬼物前来打扰。
很快,我们进入了盘河村。
后山黑雾还在。
漆黑一片,和夜晚的黑色不同。仿佛墨汁覆盖整个后山,深邃得看不到丝毫光线。
盘河村天空依旧笼罩雾气,比五年前离开的时候更加浓郁。
就连阳光都被雾气遮挡住。
盘河村享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加之盘河寒气弥漫。
双重作用下,明明大夏天,盘河村的气温跟冬季没什么区别。
我还穿着短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龙老,我想回家看看,您老去不去?”
“不去!”龙老扔下一句,径直走去水井方向。
我倒是无所谓,没了龙老跟着,反而更自在。
眼看龙老走远,我使尽浑身解数往自己跑。
身上的伤还没好,跑动幅度太大,身体疼痛加剧。
体力也吃不消。
此刻我真正爆发潜力,所有困扰都不在话下。
我期待看到爷爷,大伯和四叔。
路上遇到一些村民,都热情打招呼。
要不是看我着急回家,他们大有拉住我多聊一会儿的意思。
村民们面色都还不错,被困盘河村,不像是缺衣少食。
我不由地替村民们高兴。
“哎呀,老李家十三回来了。”一个醉汉,东倒西歪打招呼。
“麻子叔好久不见。”我奔跑中下意识回应。
话刚说完,我突然愣住。
孙麻子早就死了,刚刚看到的是……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心急回家出现幻觉了?”我甩了甩脑袋继续奔跑。
距离家越近,越发紧张忐忑。
情不自禁地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熟悉的大门近在眼前。
我的眼睛湿润了。
“爷爷!”
还没进家门,我便大叫出声。
吱嘎~
院门打开。
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四叔!”
我一下子认出来了,先来个熊抱。
四叔有意闪躲,不过速度不够快,还是被我抱住了。
四叔脸色并不好看,打量我片刻,目光在我额头上停留时间最长。
那里有一小块儿报纸,多看几眼也不稀奇。
四叔勉强挤出个笑容,“成年人了咋还哭鼻子。”
我瞬间老脸通红,“爷爷在家吗?”
“听村民说,爹四年前留在井下,一直没上来。”
闻言,我所有的喜悦瞬间消失,“咱们下井找爷爷去。”
四叔摇头道,“现在下不去,等几天的,先跟我回家。”
回家两个字,四叔说得格外凝重。
四叔在前,刻意跟我保持一段距离。
我跟着四叔去了他的房间,在炕上看到了大伯。
大伯全身都是纱布,跟个木乃伊似的。
很多地方隔着纱布溢出鲜血,猩红点点极为醒目。
似乎感觉到了我,大伯缓缓睁开眼睛。
他脑袋上也是纱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看到我后,大伯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大伯忍着痛对我微笑。
爷爷说过,男子汉不哭。
可我此刻实在忍不住,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淌。
“大伯,在卧龙村道观出现的人是您吗?”
大伯动作很轻,缓慢点头。
我心脏猛地一缩。
若真是龙老伤了大伯,不管他和爷爷的交情有多莫逆,都必上我的仇人名单。
成为我的仇人,就是不死不休,除非我先死掉。
大伯突然艰难摇头。
他太虚弱了,简单的摇头动作,都耗费所有心神。
也因此,大伯的脖子上渗出大片鲜血。
“大伯,求你别动了。”我泣不成声。
“大伯一直都在盘河村吗?”
“一定过得很苦吧。”
我如此说,是因为大伯身体外缠了一层纱布,看起来仍然纤瘦。
也因如此,我才相信大伯不是被龙老所伤。
四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别问了,让大哥多休息吧。”
我跟着四叔走出房间。
“是谁伤的大伯。”我迫不及待问出心中所想。
四叔微微摇头,“我昨天才回来,大哥趴在院子里认命般等死。”
四叔带着哭腔。
他们兄弟四人,二伯和三叔已经确定身亡。
大伯要是出事,四叔的心情肯定比我更难过。
我拍了拍四叔肩膀,“村里医疗条件不行,想办法送大伯去镇里大医院吧。”
“我也想,可是大哥他的情况,不容许走出盘河。”四叔说完,颓然坐在地上。
他双手抱着脑袋,陷入深深地自责,“都怪我,早回来几天,兴许能帮到大哥,就不会这样了。”
看到四叔的表现,我不由地咯噔一下。
“难道大伯他……”我的话还没说完,屋子里传出呜呜的声音。
我和四叔都是一个激灵,快速跑回房间。
只见大伯拼命挣扎,想要开口说话。
四叔上前,将绷带扒开一个缝隙,露出大伯的嘴巴。
“走~”大伯声若蚊蝇。
我和四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敢打断。
“离~开~村……”大伯断断续续说出三个字,然后没了下文。
我和四叔面面相觑。
“走!”
大伯再次说话,声音比以往大了很多,并且语气极为凝重。
“大哥,为什么?”四叔忍无可忍试探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