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困难重重
杨千紫2024-05-30 13:483,289

“你们不会以为我只会捡破烂吧?”陈锋一边自嘲一边坐在了郝京哲的对面,“信我的话就让我试试。”

“说说看。”郝京哲平静地看着陈锋。

“我这几年虽然一直在车间,但只要有外联或者送货的任务,都会争取一下,没办法,待不住。所以国内几个大电器厂里,都有些熟人,可以试试求援”

陈锋的话透着真诚,让郝京哲有些动容,其实对于陈锋,他并不确定是否可以完全信任,也恰恰是这种不确定让他难受。另一方面,郝京哲又想起了大哥那本笔记这样写过:三厂的希望,在集团内部可能已经找不到了……郝京哲不知道大哥当年是没有渠道还是没有时间,集团的围墙好像真的把他困住了。如今当郝京哲同样站在这堵墙的前面,他觉得有必要替大哥出去看看。

“好,那外联的任务交给你,尽可能争取,三厂快没油了。”郝京哲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陈锋提出了对三厂有利的方案,那就让他放手去执行,“注意保密!”郝京哲顿了顿还是没忘了提醒。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韩娟在一旁插嘴,情绪有些低沉,“毫无准备地去外面找项目,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的。”

郝京哲叹了一口气说道:“没错,跟外面合作与内部不一样。去把赵宏财找来,我们研究一下怎么搞钱。”

走在去会议室的路上,赵宏财心里有点不痛快,他原来在二厂只是不受待见,现在倒是受了待见,要担的责任却大得吓人,赵宏财不想担责,过去炒股大不了难受他一个,现在一个主意能影响好几百户人家的温饱,他有些怕,这种情绪一直到他在会议室里坐稳也没缓解。

郝京哲唾沫横飞,政策、困境、局面讲了半天,现在的三厂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欠银行钱,收入填坑,没钱发展,欠更多的钱。集团又断了三厂从内部提高收入的可能。郝京哲真有点焦头烂额了,可对面的赵宏财竟然在走神。

郝京哲狠狠心,敲了敲桌子,冲着赵宏财开了口:“宏财,这会议室没外人,我想问问你是不是还没想明白来三厂是干什么的?”

“郝厂长,您什么意思?”赵宏财被突然问到有些慌张。

“你是来当小会计的?”郝京哲的声音多了一些威严。

“自然不是?”

“那你是来当厂长的?”

“郝厂长,您说哪去了,我哪敢。”

“那你在那瞎寻思什么呢?我找你来是出力的,如果只是在那坐着,车间那几位老更夫比你能坐。刘盛厂长之前说你那么能折腾,这么能搞事的,现在你给我当吉祥物?我们三厂给你吃了迷糊药了?你那牛脾气呢?”

“厂长,我只是怕……”

“用你怕?”郝京哲有些粗暴地打断赵宏财的发言。有时候人会自欺欺人,还没说出来的东西可以装作没有,但真要说出来可能就回不去了。

“天塌下来我顶着,用不着你瞎操心,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以你的财务储备知识,有没有搞钱的方法。”

“没有!”赵宏财斩钉截铁地回答,把郝京哲气笑了,他又是鼓励又是刺激,却给自己换来了迎头一棒。

“但我们可以换个思路,”赵宏财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直白慌忙跟上一句,算是搓了一颗速效救心丸。

郝京哲的精神稍稍缓解,他盯着赵宏财期待得到一个答案。赵宏财顿了顿,认真地说道:“如果,银行把欠款抹了呢?”

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韩娟轻咳了一声,她明白赵宏财那貌似毫无道理的办法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她似乎能感觉得到但又抓不住。

“宏财能不能具体解释一下,毕竟这超出了常理。”韩娟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赵宏财不急不缓地站起身,一边拿起暖壶给其他三位倒起了热水,一边讲起了故事。

“60年前,内蒙古那边有一家矿场,因为战乱缺乏资金,于是向一家日本银行贷了款,但无奈效益越来越差,欠款越来越多,日本银行就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债转股……”

赵宏财讲述的是民国时期,一家民族企业煤矿公司被日本吞并的悲剧,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除了当时的民企生不逢时,生存环境恶劣之外,侵华日军的野心才是最大原因,暗地里限制民企发展,威逼利诱民企借钱,左右民企经营方向,影响民企收入等等都是常用的方法,其目的就是最终将债务转化为股份,入主民企将其蚕食最终完全掌控收入怀中。这个故事对于从小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国人来说并不稀奇,但债转股这个词才是赵宏财真正想要传递出来的信息。

“……如今时代不同了,改革开放虽然只有十几年,企业和银行之间的配合还不算默契,但有一点是最重要的,我们的银行和我们的企业绝不是敌人,他们不希望看到企业死掉,所以如果60年前那个债转股的例子放到今天……”赵宏财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盯着郝京哲并没有把话说完。

“改革开放之后,有先例吗?”郝京哲冷静地提出了问题。

赵宏财和同样学习过经济学的韩娟对视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郝京哲思索片刻,轻声笑了出来,“没先例,那咱们就第一个吃螃蟹,赵总会计师,我找你来,为的就是这个!”

直到中午,三厂几位新领导的临时会议才告结束,此时没有人意识到,这次会议才是三厂真正的起航点。陈锋与赵宏财率先走出来,他们是新三厂的首批探路者,各自带着任务去给三厂或是给自己谋求一个生的可能。

三厂临时会议两天后,星期一,郝京哲再次提出中午请韩娟吃饭,不用郝京哲解释韩娟也能猜出来,三厂到了这个节骨眼,郝京哲能想到的一定是上次在兴旺街没吃完的那碗阳春面。但她没想到的是,这顿中午饭,一桌三个人。

兴旺巷,东北大饭馆翼北分店,中午的饭点已经过去,店里只剩下靠墙的一桌客人,桌上三碗面只剩下些汤水,四个菜隐约还看得出来:炒白菜片、尖椒干豆腐、熏鸡架,外加半盘花生米,五六个三两装52°青龙口地产白酒的空瓶摆在桌边。郝京哲背对的大门,手臂支在桌上撑着额头,眼睛紧紧闭着,裸露出来的脸颊和脖子红得就像盘子里的辣椒。

马兵坐在郝京哲对面,军大衣敞着怀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衣。马兵脸上也是绯红一片,眼神却是晶亮,他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嘴角浅笑看着郝京哲。韩娟坐在侧面,似乎对马兵有些发怵,眼神下意识地不往马兵那边看,更多地看向郝京哲,却感觉郝京哲酒后的状态越来越差,不由得问了一句:“京哲,你行不行?”

“切!男人能说不行吗?”郝京哲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抬起了头,使劲睁着猩红又迷离的眼睛看着马兵,“是不是?马哥?”

郝京哲有个特点,喝酒不走肾,只走血,又上脸,又上头,哪怕一瓶啤酒都能让他难受半天,但好在醉身不醉心,虽然舌头早早地就开始不利索,但脑子却难得地能保持着八成的清醒。今天这顿酒郝京哲算是拼了,为了不丢人,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跟着马兵硬是喝了大半斤。

三厂严峻的形势让他心里着急,来的路上他就跟韩娟解释过:经营工厂就像打仗,不能一根筋地想冲锋,陈锋、赵宏财算是去给队伍找弹药,但就算子弹来了,又能开几枪?老人家早就教导我们不要消耗战,要学会迂回,所以为了给三厂生产那边的主战场供血,兴旺巷这块迂回游击阵地,说什么也得拿下来,哪怕这片地方隐藏着未知的风险,但再险还有集团里面那断你生路的招数险?

所以郝京哲找到了马兵,上一次在废品站虽然闹出了一些不愉快,但郝京哲能感觉得出来,马兵和陆铭不一样,这人有原则,也懂得分寸,连交了保护费的东北大饭店胡老板对他也没有恶评,特别是马兵提到郝京松时的状态,让郝京哲觉得他与大哥应该有些关系,虽然还没挑明,但现在郝京哲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一顿午饭算是郝京哲摆的入伙宴,他喝了两瓶酒,说了四个重点:头半瓶,表示感谢,因为马兵在废品站的照顾,才让二三厂的员工们全身而退。第一瓶酒下肚,画大饼,三厂要建设兴旺巷,造福乡里,带动老区发展特色经济。再喝半瓶,有福同享,郝京哲希望马兵能走出废品站成立服务公司和三厂一起进步。两瓶酒喝完,开始哭穷,三厂目前没有钱,马兵愿不愿意在前期自掏腰包赌一把?

马兵陪着喝完了两瓶酒,却并不搭话,郝京哲喷着酒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马哥是个痛快人,你给个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我也在工厂里干过,从没听说过工厂还能靠这个赚钱,你也给个痛快话,刚才吹的那些牛,你能不能实现。”马兵又拿起一瓶酒,推到了郝京哲的面前。

这第三瓶酒可以算是男人之间的承诺了,一手握酒瓶,一手拍良心,想让马兵往这刚画好的大坑里跳,不是不行,但他需要听一个实话。

郝京哲看着这满满的一瓶新酒,心里有些打鼓,他并不是怕酒,而是酒劲上头一瞬间竟然有些不自信起来。他突然发现之前自己之所以无所顾忌,是因为三厂早已经输到了底,就算再出错也坏不到哪去,但若真的问他有多大把握……郝京哲拿起了酒瓶,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继续阅读:第22章 债务转企业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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