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投入跟产出一定都成正比的话，那信息流广告可就太容易做了。但面对焦虑的李挚，乔清照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她轻声开口：“你先别急，我给你慢慢分析。”
她把能影响ROI变低的数据摘出来，一条条跟李挚分析。
首先，投放的定向用户没有发生变化，广告展现的依旧是之前那些群体。其次广告计划设置上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执行的是起量最好时段的计划。最后受众定向的策略也十分合理，至少让乔清照找不出半点毛病。
所以综上所述，乔清照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完美、完全可以拿出来当成经典案例的教育类app信息流广告。
至于为什么ROI转化率低，乔清照从后台分析中只找到了一个。她指着广告策略进行调整的地方，耐心地询问李挚：“这里的激励活动取消了，应该是你这边的意思吧？”
激励活动是广告主用来吸引定向人群的一种手段，因为激励活动与广告主的利益直接挂钩，所以风趣集团从来不会擅作主张增加或者减少激励计划。但这一点，对于ROI转化十分重要，所以乔清照一定要跟李挚确认清楚。
可是李挚却不说话了，他一直盯着激励活动，像是要把它盯出来一个窟窿。
“你也发现了问题，对不对？”李挚的一言不发，让乔清照看出来一些门道，“你取消了激励机制，肯定会影响ROI的转化率，同样的群体，3号前注册购买你们的课程，可以直接优惠一千元。但3号之后活动没有了，那之前的展现量一定会在转化的时候降低，这个是十分正常的。”
“我们做教育又不是做慈善，一直优惠，我们的收入从哪里来？老师的工资你发吗？”李挚的情绪一下子又起来了。
如果没有李挚刚刚的情绪失控，乔清照肯定会吓一大跳，但眼下乔清照很清楚李挚的焦躁，她理智又冷静地开口：“你的处境我能够理解，我也想帮你找到问题的根源，所以才会跟你在这里分析各项数据，如果提到激励机制就会让你这么激动，那后面的话，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说下去。”
“你就是推卸责任！”李挚激动得站了起来，嗓门也一下子高了几个八度。他像一个跳梁小丑，肆意发泄着情绪。
“如果我想推卸责任，我当时就不会让你走进这个会议室。”乔清照静静的看着李挚，脑子里忽然想起今早历琛跟她说的话，她活学活用，“信息流从来都不是只要投入就一定能够得到回报的行业，有时候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巨大却见不到半点回报，有时候你看起来只是随便做做，最后却赚得盆满钵满，这都是很正常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本来以为乔清照会跟其他风趣的人一样，解释到最后就会跟他吵起来，但是她没有，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阐述。这让李挚的满腔怒火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他有气无力地问乔清照，“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昨天，乔清照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早上跟历琛见完一面之后，她会了。面对悲痛的李挚，她婉转温柔地说：“我很抠门，所以每花出去一笔钱，我都会计算投资回报率，会跟别人对比，同一件东西，我有没有买贵，有没有买错。但如果我坚持买了，那一定说明我有买他的道理。我相信你也是的。”
李挚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但他发现他想说的都被乔清照说完了。就像乔清照说的那样，他也是货比三家的人，选择风趣之前，他已经把业内同行都对比过了，秦烨也是他挑来挑去之后决定用的。
他以为一定能通过这个投入，让他的快优学app一炮而红。毕竟秦烨可是创造出无数个优质广告、打响过很多广告牌的专家。但是没想到……
“培训教育这一块，前些年确实很挣钱。”见李挚一言不发，乔清照继续，“就我们家那边来说，好几个做教培的都挣了不少，但是这两年，随着教育改革，还有疫情因素……机构没有及时与时俱进的，大部分都关门了。”
李挚紧紧抿着唇，紧握的双手却渐渐松开了。
好像当初来闹事，非要给一个说法的执念没有了。
乔清照轻声说：“创业有时候不单单只靠个人努力，国家大环境，政策导向，自然灾害等等，只要有一个你接不住，最后都会以失败告终。”
是啊……
乔清照说得一点都没错，做教培的，这几年都过得生不如死，大批人失业，当初也不是没有人劝他。但是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只要选对了广告投入，只要把疫情给熬过去，那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来着。
只是……
只是！
在第一个关卡就摔了跟头，还一摔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这一腔热血啊，最后都付诸东流，所有的努力都得不到回报了。
李挚看着乔清照，看着这个努力分析数据，将市场环境认真讲给他听的人，那些埋怨，那些怀疑，那些所有负面的东西，全都变成了一盘散沙。一点点从心里头慢慢往下流，流得他心头沮丧，流得他失意彷徨。
他无力地站起身，缓缓往门外走。
他得离开，离开这个让他梦想插上翅膀飞翔的地方。
他得逃走，逃离这个让他梦想被炸得粉身碎骨的牢笼。
可是他才跑出风趣集团的大门，就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了。他转头去看，看到了跑得气喘吁吁的乔清照。
“你……你平板都没拿呢。”乔清照把平板递给李挚，大喘气地说，“你也别想那么多啊，正常人做生意都是亏着亏着才挣钱的。我爸妈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他们……他们第一次创业失败，然后交不起房租，被东家赶出来，狼狈地在街头卖面膜。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呀，干了二十多年以后，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美容院啦。”
李挚紧紧捏着平板，嘴唇微微张了张，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乔清照看着匆匆离开的李挚，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她还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呢，她还想叫他勇敢一点呢，还想告诉他，比起他安静失落的样子，她更想看到他激烈争执的模样。
因为那样的他，看起来朝气蓬勃。
为梦想追逐的人，都是很可爱的人呀……
直到再也看不到李挚的身影之后，乔清照才缓缓转过身。
然后就看到大厅里站着的历琛。他右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左手拿着一份文件，目光正注视着她。
“历总监，你也在这里啊，真巧。”历琛的目光有些奇怪，让乔清照捉摸不透，只好先开口打招呼，她朝历琛走去，“这儿冷，要是办事儿的话，下次记得多穿一点。”
历琛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乔清照。
“行，我帮你办。”文件看都没看，乔清照就拿了过来，“该签的都签了吧？没签也没事儿，我先查缺补漏，只要不是签名的地方，我都不会找你。”
集团最近在做民意调研，有很多杂七杂八的表格要填，历琛一定是想让她来填，毕竟他人手不够，根本不可能再为这些杂事分心。
乔清照这么想着，也就顺着往下说：“以后那些可填可不填的表，你都丢给我吧，只要你能安心工作……”
“这是你的表。”历琛言简意赅，“你落在信息流四部了。”
乔清照打开看了看，正是她口中说的可填可不填的表。
是啥时候落在办公室了呢？
难道是昨天去开会的时候落下的？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可以等我去你那的时候再给我啊。”乔清照太震惊了，以至于直接说出来了，“你还特意送下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历总监吗？”
历琛淡淡地问：“什么意思？”
糟了，话说得太快了。
都怪她还沉浸在跟李挚知无不言的状态里，所以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了。
乔清照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意思。”
历琛也没再搭理他，抬脚往外走。
见人要走，乔清照好心提醒：“别早退啊，不然一天的工资就没了。”
关于风趣无论什么时候早退，都得扣掉一天工资这件事儿，乔清照一直都觉得挺变态的。
同时天涯打工人，乔清照心疼挣钱不容易。
但……
“你没有时间观念吗？”历琛扬了扬腕表。
乔清照：……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
时间显示一点半。
这也就是说，已经下班半小时了。
不知不觉居然跟李挚聊了这么长时间！
乔清照追上历琛，一脸笑意地说：“中午请你吃饭啊。”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会特别的明亮，像夜晚的星星一样好看。面对这双明亮的眼睛，历琛却是一扫而过，不冷不热的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请我吃饭，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