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俺白老师这几天看起来可高兴了,给我们上课时不住的笑,课堂上有人说话他也不板脸教训了,谁爬黑板写错了字他也不罚站了,都说俺老师上次回家是相媳妇去了,准相成了,嘻嘻。”水莲夜里趴在青莲枕头边笑。
瘦的像个猫一样的水莲胆子也小的像个鼠,不得已说句话来吱吱扭扭的,见谁都躲着,只有到晚上睡在二姐身边才跟二姐才无话不谈,唧唧呱呱的。
青莲在黑暗里嘻嘻的笑,甜甜的说:“我想也是。”
想想又问:“你想你白老师娶媳妇吗?”
水莲的声音伤感起来:“我不愿意俺白老师娶媳妇,俺全班都不愿他娶媳妇,同学们都说白老师是城里的,他要是娶了媳妇就不会再留在这里教俺们了。”
青莲用被子捂紧嘴偷偷的笑,笑的床都抖了起来。
水莲瞪着明晃晃的大眼睛朝黑暗里问:“姐,你哭了还是笑了?”
青莲憋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放心吧,他不会走的,他要等咱王祥寨有了真正师范毕业的老师他才放心的走。”
水莲瞪着眼睛不语了。
“姐,你咋知道的?”水莲轻轻的问。
青莲心里一惊,她看了水莲一眼,惊慌的觉得她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就慌乱的撒谎:“额,那天开家长会的时候他说的,嗯嗯,该睡了,明天还早起。”
“你妹妹的伤好了吗?”白玉杰关切的问青莲。
青莲心疼的叹口气说:“好是好了,就是落下一个病根,就是不能看见那把茶壶。唉,俺爹都再也不喝茶了。”
白玉杰说:“这叫心理阴影,只能慢慢恢复。”
俩人一起叹息了一声。
“你爹的腿好了吗?”白玉杰抚摸着她洁白微凉的胳膊又问。
“嗯,不太疼了,只是要落了一个大疤了。”青莲靠在他的肩上微微叹息。
“唉,其实都怪我,我早该想到你家里没表的。”他忘了他说过一遍了。
“别掰扯这个了,你咋会想到这上。”
白玉杰张张嘴“嗯嗯”了两声,笑了一下不语了。
青莲在他肩上仰起小脸看着他笑问:“想说啥?”
“没啥。”他笑。
“真没啥?”
“真没啥。”
“那笑啥?”
“不笑啥。”
“呵呵呵,格格格。”俩人笑在一起。
情意无限,只可惜夏夜苦短,他们又要分手了,白玉杰依然看着她离去,直到她的声音拐进她们的“娘娘巷”才转身回学校。
青莲每次离了他就急匆匆的往家跑,她是担着被家人察觉的风险的。
“姐。”
她停住了脚步。
“姐,别怕,是我。”那个偷狗少年从一棵树下闪出来。
“哦,是你,你吓死我了。”她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说。
他不是她们村的人,她不怕他看见她跟白老师。
“你又来干啥,你咋还不改?”她缓过气来对他发怒。
“姐,你别发火,我不是来偷狗的,我不会再当小偷了,我以后要学好,靠力气养活俺爷,不然对不起姐你的救命之恩。”他言之灼灼的说。
青莲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问:“你的手指头没事吧?”
他摇摇头说:“没事了姐,谢谢你还记挂着,不是你,我不死也得残。我对姐的大恩无以回报,只能给姐磕一个头。”说着就双膝下跪。
青莲吓得一把拉住他,结结巴巴的说:“你可别这样,你这不是咒我死吗,你再不起来我就不理你了。”她真生气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受人家一个头算咋回事。
那个少年很识相,就不再坚持,站起来一脸感激的看着青莲。
青莲问:“你叫啥名字,你家是哪庄的?”
“我叫李心诚,今年十四岁,家是少爷王的。俺爹是退伍军人,几年前给人开车把车开到山沟里去了,连人带车都没有了,主人家也没赔俺一分钱,俺娘熬不住,带着俺妹妹改嫁了,我就跟俺爷过。”
“少爷王,离俺庄三十里地呢。来俺庄还要翻山,你这黑天来回不得天亮了?”
“没事,我腿快,也就一顿饭功夫我就能跑回家。”他骄傲的笑着说。
青莲笑他:“别吹牛了,那你不成了神行太保戴宗了。”
“嗯,我就是想练成神行太保戴宗。”他认真的说。
青莲真被他逗笑了,又看看四周说;“别说了,万一让人看见可不是玩儿的,我放你走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了,记住你说的话以后学好就是了,快走吧。”
“姐,你叫啥名儿?”他追着青莲在后面问。
“我叫姐。”说罢一甩辫子跑进了胡同深处,被槐树的枝叶吞没了身影。
“靠力气挣钱。”他这么瘦小,有力气吗?青莲躺在床上想他。
看起来还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嘴又巧眼又活。青莲夸赞。忽然想起他都十四岁了,才比她小三岁,他可不是孩子了。她笑自己没羞起来。
“明个星期天了,咱一起去一个地方吧?”
白玉杰怔怔的看着青莲,青莲怔怔的看着白玉杰——俩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哈哈哈,你先说,去哪?”白玉杰山药着一口白牙问。
“格格格,你先说去哪。”青莲娇嗔着捶他的肩。
白玉杰眯起眼睛笑说:“保密。”
青莲也抿起嘴唇说:“我也保密。”
“那咱先去哪呢?”
“当然是先去我去的地方。”青莲撅着花瓣嘴说。
白玉杰犹豫了一下暖暖的笑笑说:“那好吧,女士优先。”
可是接下来青莲开始犯难了,她得给自己想一个独自出去的理由。说赶集不行,明天不逢集,说是卖香也不行,也不逢庙会也不过节没人请香。说啥呢?反正我总能想出理由。她自信的一笑蒙上了被单。
“爹,娘,你看我的脸是不是肿了,哎呀我的牙疼死了,疼的我一夜都没睡着,这可咋办呢?”青莲起床后捂着腮帮子站到爹娘床头呻吟叫苦。
“我倒没看出脸肿,这牙疼不都是脸肿的,你咋会突然牙疼,是不是有火了?”爹娘都吃惊的看着她。
“谁知道,反正就是疼,疼的霍霍的。”
“那咋办,赶紧去东头药铺里那点药吃吃吧。”爹提议。
青莲眨眨眼说:这一关必须过。
就说:“嗯,我去了,爹你做早饭吧。”
“哎呀,爹娘,我吃了消炎药止疼药咋都不管用呢,越疼越厉害了。”青莲几乎打着滚叫唤。
“那咋办呢,都说这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人命啊。”大脚竹慌了。
“那要不我带你去镇上看看去?”根子也急了。
“额,我倒是听麦子说过有一个村里的大夫专治牙疼,疼的再厉害,他一针就能打好。”她疼的吸溜着牙缝说。
“那快去吧,走,咱去你二叔家借车子去我带你去。”魏根子急匆匆的说。
“嗯嗯,不用爹不用,咱棉花地不是该打药了吗,你忙你的的去吧,我叫麦子骑她家的自行车带我去,再说你也找不着地儿啊。”她慌忙拦阻。
提起麦子根子有些磕绊,因为上次青莲放跑那个小偷的事,根子还是听青莲的话给他家送去了一只小猪,正好他家的猪刚下了崽儿。这事虽说是扯平了,但是根子觉着麦子爹不该要他的小猪。
他就皱着眉头说:“别叫麦子了,以后少去她家吧。”
青莲又疼的叫了起来,魏根子顾不得了忙说:“你叫吧你叫吧,给他爹好好说说,叫她赶快带着你去打针。”
青莲在山沟沟里一棵松树下跟白玉杰接上头笑的捧着肚子叫。
这时她俩第一次在白天相会,他们听着山林里的鸟鸣水流,感受着彼此在身边的甜蜜,又惧怕被人看见又希望被人撞见。
“麦子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不怕她把咱们的秘密说出去?”玉杰问。
青莲一扬眉毛骄傲的说:“除了我自己我最信的就是她,也许她比我自己还要可靠。”
“呵,这么铁的革命友谊。”玉杰调笑。
“嗯。”青莲郑重的朝他点头。
“很好,我一看她就是个好姑娘。”玉杰真诚的赞美麦子。
“当然,你要是喜欢,我许你娶她当二房。”青莲眯着眼睛笑。
“嗬,你胡闹你——”白玉杰呵呵笑着羞红了脸。
俩人笑着竟然忘了她俩是偷偷私会。
“这里是哪?你要干嘛?”白玉杰看着一个陌生的村子问青莲。
青莲停住跟他讲了李心诚的故事,她以为白玉杰会笑她傻,怪她痴,笑她竟然会相信一个小偷的话,还会为了一个小偷去得罪人。
没想到白玉杰听完她的话竟然含情脉脉的看着青莲好久,然后深情的说:“你真善良。”
青莲顿时感动不已,竟然有流泪的冲动,那一刻她感觉到什么叫“知己”。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轻轻的说:“你真好。”
当俩人打听清楚了李心诚的家。
她吃惊的发现那个小院子里不但没有猪羊鸡狗,甚至也没有人气。
难道我真的受骗了?青莲疑惑的看着白玉杰。
白玉杰握了一下她的手轻柔的说:“放心,他不会骗你。”
“有人吗?”他轻轻的喊。
当他喊到第三声的时候李心诚一头灰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那张小脸更瘦了,他只楞了一下就惊喜的对青莲叫:“姐。”
青莲看了白玉杰一眼,笑着朝心诚点头:“心诚,你真住这里。”
“嗯嗯,姐,哥,快进屋,快进屋,我去烧水。”他甜甜的叫着他俩亲热的把他们往屋里让。
青莲进去看着这空空的院子和空空的屋子和屋子里堆得大小包袱诧异的问:“这是你家吗?你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