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八道了,说不定人家真改好了,谁愿意做一辈子那个啊,都别说人家,谁改好了不好啊。”一个黑黑瘦瘦的和善女人说众人。
我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我邻座那位瘦的皮包骨沉默不语的女人一直没加入大家的“谈话”,她一直在苦着脸抹泪,我跟她不熟,不便问她怎么了,就示意那位和善大姐去看她。
那位大姐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的笑笑说:“常事。”
“桔子,有人找你——”忽然门口一个人朝她喊。
她惊恐的一抬头,像弹簧一样从凳子上绷直身子,一瞬间,她又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唬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弯腰去扶她,但是我却被她一巴掌推的倒退了好几步远,那力气跟武林高手有一拼。
幸亏刚才那个大姐眼疾手快拉住我,我才没倒地。我这还没反应过来她是怎么回事,她就在地上打起滚来,并且眼睛吊着,牙关紧咬,从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啊——嘎嘎嘎,啊——嘎嘎嘎”的瘆人笑声。
车间里乱成一团。
“快送医院吧”“要不叫她男人来”……
七嘴八舌的。
“司令”闻讯赶来,他看了看她,没有惊慌,也没有听众人的话,只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我看到车间门口一个人从车里钻出来快步往车间里跑来。
“刘文风?”我惊叫。
刘文风已经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抓打滚狂笑的她,我发现他那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捏住了她那青筋像蚯蚓般滚动着的胳膊。
他用大拇指狠狠的摁住了她手腕的正面,滚打着的女人立刻不动了,浑身都像被点了穴,直直的僵在那。
但是很快刘文风的额头上滚满了汗珠,可见他用的力度之大。他又掏出一根足有一根铅笔长的银针深深的刺入她的人中穴,她的两手和四肢都松松的垂了下来。
车间里除了机器声,寂静一片,都屏住呼吸看着他和地上的女人。
“好了,她没事了,邪气已经被我驱走。”刘文风长吐一口气疲惫的说。
“司令”递给他一个凳子让他坐下缓口气。他摆摆手,跟大伙说:“把她抬到我车上,送她回家好好歇歇吧。”
“她八字弱,经常遇见啥不干净的东西。”那个大姐在我耳边嘀咕。
我悄声问她:“大姐,她一般都什么时候这样啊?”
她说:“不定啥时候,不过大多数是在她家里,听说她家里的南边是一片坟地,那个坟地里埋着一个被人杀了的年轻人,当时埋人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了那个人,所以她就不断的被那个年轻男鬼缠磨。”
我做出深信不疑的样子大惊失色说:“呀,真的呀?”
她很有成就感的保证:“真的,真真的,她跟我说的,她不止一回看见那个年轻男人来她家晃荡呢,有一回她正晌午头她正在屋里睡午觉,看见他穿着一件白衬衣在窗户外面向她招手,她浑身一凉就啥也不知道了。那回呀,差点就被他叫走了,幸亏她男人在家见她又犯病了没头没脸的朝她身上踢打骂叫,生生把她从那个鬼手里抢回来了……”
我蹙眉。
“司令,我请半天假,跟车回家照顾一下她。”我朝由两个人抬着那“中邪”瘦女人往外走的队伍高声申请。
“那好吧。”“司令”考虑了一下说。
我轻轻敲了敲门,刘文风很快开了门,看着我没露出一点异样,好像早知道我要找他。
“我买了两个小菜,你带着你的酒咱们喝一杯吧。”我热情的相邀。
“没问题。”他笑。
我举起酒杯抱歉的说:“对不起大师,昨天晚上的言语多有冒犯,大师确实有通灵之术,怪我肉眼凡胎还油脂蒙心信口胡说——”
“你只要说你信了就是了。”他笑着打断我。
我郑重的点点头,露出虔诚的样子说:“我信了。”然后一口喝干。
他也陪着一口喝干,我忙倒上。
“知道这个家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吗?”他意味深长的叹息。
“这个家什么样子?老爷子到底几个孩子?”我懵懵的问。
“老爷子有七个闺女,老二在很久以前就死了,死因是个谜——”
“怎么个谜法?”我探他口风,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谁也不说她是怎么死的,你到哪也打听不出她的死因,这好像是他们这个村子里的禁忌和秘密,就像法老不腐尸体一样。”
“哦——”我在心里笑:我可比你知道的多。
“反正她的怨气徘徊在这个家里,令这个家四分五裂,狼藉不堪。老大杳无音讯,老三锒铛入狱,老四离群索居,老五虽然看上去最圆满,但是她遭到众姐妹的恼恨,她和她们简直是势不两立,老六命运多舛,老七自甘堕落,沦为野鸡。”
“什么什么,老七九莲是——鸡?”
“你的消息确切吗?”我警惕的问。
他自负的笑笑说:“你可以当我是王祥寨的顾问,可以说这里的每只蚂蚁我都认识。”
我在心里哂笑,我却聪明的露出崇拜的眼神说:“大师,太幸运了,幸亏碰到你在这里,不然我可惨啦,说不好做了鬼的大餐,可是大师,我刚搬过来就搬家吗?”
“搬家?谁说你得搬家?你看这里住了好几个人,谁也没有因为这个搬家啊。”他挑挑眉说。
我一拍脑门说:“哦,对对对,大师在这里,我不用搬家,我就是身居鬼窝也会安然无恙是吧。”
他点点头。拿出一串洁白的砗磲项链说:“你戴上这个链子。”
我欣然接过说:“好的谢谢,多少钱。”
“不贵,才几十块钱。”
我掏出钱给他就急切的问:“哎,大师,你给我仔细说说他们家姐妹的故事,老三是怎么入狱的?老四在哪?老六都经历过什么?老七怎么会是野鸡?她穷到这样了吗?”
他卖关子的摇摇头说:“我只知道这些,别的不清楚了。”然后悲天悯人般的说:“都是她,都是她啊!”
我被卡在这了,就急急的央求:“那你说说九莲是怎么回事吧,她怎么会跑出去做野鸡呢?”
他抿嘴一笑说:“不是跑出去,就在镇上。”
“什么?她在她家门口——”我差点跳到桌子上。
“这也是她父亲酗酒、得病的一个原因。”
“她不是经营着一个咖啡店吗?尽管今天关门了。”
“那个咖啡店白天卖咖啡,晚上卖人。”
“她缺钱吗?她不想靠劳动吃饭?”
“她不缺钱,也不是不想靠劳动吃饭,她有苦衷。”
我想起她跟王金海的不尴不尬,就问:“是不是因为王金海?”
他点了点头。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王金海的老婆是怎么死的,他却在他媳妇出殡当天去她的咖啡店喝咖啡,这里有什么鬼?”
“他老婆的死当然跟王金海有关系,这也是他老婆娘家人跟他闹的原因之一,他那天去九莲咖啡屋其实就是躲避当时他老婆娘家人闹。”
“他老婆娘家人到底闹什么?”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然后他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得休息了,你也要休息,明天还上班。”
我很知趣的说:“说的对,我昨晚还真没睡好,也困了,估计今晚戴上这串珠子就安枕无忧了。”
他颔首:“放心就是,有事可以尽管找我。”
“他真是个老狐狸,什么事都说一半留一半,这也许是他的风格,哼哼。”我嘀咕。
“我该尽快跟九莲搭上关系,九莲看起来很高傲,拒人以千里之外,其实这样的人最孤独最好攻。”我轻轻的晃动着酒杯想。
其实我并不是相信了他有“通灵之术”,我上午跟他去了那个“被邪气侵犯”了的女人家里。
名为帮忙把她送回去,实是想搞清楚她“中邪”的真相。
原来她常年被老公打骂,整天担惊受怕的,昨天晚上老公不在家,她跟婆婆吵了几句嘴,婆婆扬言说等她儿子回来跟他告她的状。她今天就胆战心惊的来上班了,于是听到门口谁叫一声有人找她就以为是她老公来打她了,就惊吓过度精神失常了。
这就是常人说的八字弱。
刘文风还是有些本事的,他用力气掐她手上的动脉,又用银针刺她的人中穴,这些都可以达到神奇的控制作用。而刘文风故意把这些搞得神神忽忽的,好叫人相信他的“异能”。
他的“异能”不当能他的店生意好,而且,好像他还因此挣外快。我发觉几乎厂里所有人或者脖子或者胳膊上戴着他所说的辟邪珠子。
哼,都说没文化真可怕,没文化有钱更可怕。我叹息。
但是我觉出他确实知道的很多,也许比我想象的还多,我得利用他。
也不知这串砗磲项链给了我心理暗示,还是我昨晚没睡好太困了,我真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我有失眠的习惯)。
半夜我忽然醒了,也许是被什么响动惊醒的,我感觉到尿急,就没开灯,因为月光把屋里照的通明。
我打开门,就着月光本能的去看楼道,我一看差点休克——一个一身白衣,头发及腰的女人正朝我走来。
“你、你真是青莲的鬼魂——”我哆哆嗦嗦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