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她此刻已经在我两步之遥。
我才清醒的看出她是九莲。
但是她却一步跨到我身边问:“你刚才叫谁?”
我真是一惊又遭一险,我可不能暴露了我自己。我就装作迷糊的样子说:“我问是睡莲吗?我刚刚搬来,睡莲姐不时过来照顾我,我以为又是她上来了。”
“不对,你说的是青莲。”她咄咄逼人。
“青莲,青莲是谁呀?”我做出非常吃惊的表情问。
她无语了。
我又做足表情问:“青莲是谁呀?也是这家的姐妹吗?她在哪呀?”
她脸色变难看了,顿了一顿朝我低吼:“别问了——”
我忙就吃闭嘴。
“想你也不可能知道。”她嘀咕了一声扭身。
我忙亲热的叫住她问:“你搬到家来住了吗?”
她用鼻子“嗯”了一声,然后径直朝楼梯口那间房走去。
我一阵激动,近水楼台喽!这不是天遂人愿嘛。
我还没醒,就听到尖利的对骂声,我一跃而起,冲出门去。果然,叫骂声在楼梯口。睡莲站在门口骂,九莲的骂声从里面传过来。
“谁叫你来我家的,这个家是你这破烂货进的吗,这个家住的都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人,你来我怕你带来两脚屎,我嫌脏,我是有儿的人,我儿长大了要娶媳妇,我得要脸……”
“真不要脸,这个家是你的?我叫你在这你在这,我不叫你在这你马上带着你的姘头崽子给我滚蛋,信不信我这就给四姐打电话,叫她来轰你走……”
睡莲见我在看气焰更嚣张了,她两手拍着大腿双脚一蹦叫:“哪个王八羔子教你说的这遭天大雷劈的话——哪个瞎了狗眼的没看见这个家都是我撑着,哪个狗屎糊住良心眼的不知道我伺候爹娘,我料理全家大小事,我还给这个家添俩儿……”
这时刘文风和俩“顾问”陆续从她们身边下楼,都视而不见的样子。看来是都避嫌。我寻思。
我就也马上退回屋里梳洗一番匆忙“避嫌”。
我从她们身边过去下楼下,发现“司令”的车已经开走了,看来他也避开了。当然,上班时间也快到了。
可是我可不能错过这一幕,我得听听她们叫骂的内容。于是我故意放慢脚步在楼梯口停下了,她们在上面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她们。
可能是九莲急着上班吧,她“哗”的一下子拉开门,气势汹汹的冲睡莲叫:“你给我滚——我没空跟你掰扯,我有空了就把家里所有人都叫来然后叫你一窝子管铺盖回你的河南穷旮旯里去……”
“你试试、你试试——咱看谁撵谁,咱看谁撵谁。我看还是你这就卷你的铺盖卷给我滚到你那脏窝点去,你信不信你走了就回不来,我把你的东西连你睡过的床碰过的每一样东西都统统扔出去—
“你敢——”九莲两眼发红,咬牙切齿的说。
“你看我敢不敢——”睡莲扭着胖大的身子就往屋里钻。
九莲威严的横着俩胳膊挡住门。
睡莲只用两手抓住她的头发轻轻一拉,九莲就尖叫着倒在了地上。她穷凶恶极的反手一抓,睡莲反又嚎叫一声——她白腻的腿肚子上现出几道子血痕。
“我打死你,我今个打死你——”睡莲嘶叫着摁住九莲的头在她脸上疯狂的打起来。
我不能再看了,我冲上去死死拽住睡莲叫:“睡莲姐,不能打,不能打,有事说事。”
“这是俺的家务事,你别管。”睡莲把腚一撅,我就被撅的倒退了几步,可见她真是发狠劲了。
“再打我就去叫你们村支书了——”我虚叫了一声,其实我是想说再打我就报警了。
睡莲听到这句话雨点一样朝九莲狂扇的手,像老电视剧“本集完”的镜头一样突然定格了下来,下面的九莲趁机从地下爬起来,扑到门口“咔哒”一下锁上房门,飞也似的跑下楼。
我看着她衣衫不整的背影毫不犹豫的跟了下去。
“你要去哪?”我问。
她狼狈不堪的呼呼喘着气狠剌剌的朝我吼:“上班。”
我拉开车门就钻进她车里说:“你这个样子怎么上班?”
“他最恨谁迟到。”她气喘吁吁的去拧钥匙。
车子飞出家门。
“可是你、你至少该梳梳头吧。”我小心的说。
她胡乱摸一把头发把车里的镜子放下来,她马上尖叫着捂住了脸。我把一把小梳子递到她手边,她接过边开车边仔细的梳起来。
我又递给她一张湿巾,她又对着镜子轻轻的擦脸。
我递给她一块口香糖,她接过填进嘴里。
“你的嘴唇受伤了,一会就肿,把这药吃了,包你肿不起来。”我用把一片药递到她嘴边。
她害怕的看了一眼镜子,一张嘴把药衔进嘴里,一瓶水又递到她嘴边,她咕咚一口喝了头一仰吞了药。
“你衬衣的线开了, 我这里有针,给你缝缝吧。”我看着她被撕烂的白衬衣说。
她今天穿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裤子,这是一身职业女性打扮。可是就连职业装也被她穿出了几分摩登和妖娆。可惜从腋窝里被撕开到腰下。
她慌张的伸手一摸,害怕的叫起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我来办。”我从包里拿出针线说:“你开你的车,我给你缝缝。”
我的职业令我经常不论时间地点的到处跑,我的包里可是应有尽有。
“缝好了,你看一下是否满意。”我把线头咬断说。
她扭头抻着衣服一看,抬头对着我轻轻的说:“谢谢。”
我的天,她终于给人口好气了。
我却淡淡一笑说:“这不算什么,举手之劳。”
“你却帮了我大忙。”她纹了眼线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
虽然只一瞬间我感受到她心底的苍凉和渴望。
我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扭头看着车窗外说:“你不也帮了我的忙吗?”
“嗯,什么?”她表示不解。
“不是你拉我我也迟到了呀。”
“啊哈哈。”她客气的笑了一下。
她终于对着我笑了。
车开到厂子里的停车处,我们一起仓惶下车。
“你们王祥寨新村的村支书是谁?”我猛然想起叫住她问。
她看了我一眼温柔的说了声:“他。”
“王金海?”
“嗯。”
我明白了。
“幸亏他不在。”她查看了一下车库松了一口气说。
其实自从她来了后王金海再也没来这个厂子。
我们在饭堂胡乱喝了半碗粥就匆匆的出来了,因为上班时间了,饭堂都空了。
她去了办公室,我去了车间。
我发现一上午“司令”都在我旁边转悠,好像有话跟我说。果然中午吃饭时他端着饭菜招呼我去一个角落坐。
我做出无谓的样子大口吃饭。他轻咳了一下说:“我看见你早上你做九莲的车来的?”
“嗯。”我咽下嘴里的菜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微微发窘,避开我的目光低了头说:“她们姐妹之间的事谁也管不了,我就随便她们闹,今早上我听到她们又闹就躲开了,也不知道她们又闹腾成啥样了,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别听她们胡扯八道,再打再骂还是她们亲,你说是吧。”
我冷笑一下说:“放心,我不会参与她们的家务事,今天早上我只是看睡莲姐打九莲打的太厉害,怕出事就把她们劝开了,我相信我做了好事。然后我又坐九莲的车来上班了,我也是刚上班,怕迟到。这也没错吧?”
他干笑两声,皱眉叹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更何况这姐妹六七个,能不闹嘛。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在那个家住下去了,我这些年挣的钱也盖得起一套楼房。”
我耸耸肩:“呵呵,这就是你们的家务事了。”
“呵呵”他干笑两声敷衍了两句端着饭菜去别处了。
我去搜寻九莲,看到她独自坐在一处发呆,根本没动饭菜。我端了一碗绿豆汤过去,往她手边一放说:“喝碗汤解解暑。”
她看了我一眼,冷淡的说:“我不渴。”
“不渴也喝了吧,天热解解暑。”
她穿着长袖衫长腿裤,脸热的红通通的,显然她不习惯穿这么多。
“我不热。”她由冷淡转为轻恼了。
“不热是假的,看你热的都脱了形了,小心汗流进嘴里。”我挑逗的暗示。
她本能的去捂嘴唇,我“呵呵呵”笑了。她哭笑不得的瞪了我一眼,也无奈的笑了。
“哎,跟你说个稀罕事,你猜咱王老板今个干啥去了?”一个胖胖的红脸膛中年女人笑嘻嘻的跟几个妇女低语。
我和九莲都屏住了呼吸。
“他相亲去了。”
“不能吧——他媳妇才死几天呐,他丈母娘正闹腾呢,他敢吗——”几个女人一起叽喳。
“嘿嘿嘿,你们都不知道了吧。我跟他丈母娘是一个庄的,自然知道一些底细。”她估计是囫囵吞下一口饭嘴里呼噜着得意的说。
“啥底细,啥底细?”一忽儿的功夫她旁边聚满了人。
“这个人就是他丈母娘给他介绍的。”
“哗——”全场沸腾。
“这个人就是他丈母娘的外甥女,听说是个大学生哩,在城里上班,长的也好看……”
九莲的嘴唇白了,她狠狠的用牙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