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还真跟我治气了,我暂且憋你两天,看你这气能赌多久。”她这样一想也不去追他,一甩辫子回家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青莲还以为他那温吞水脾气不会生气呢,谁知道木头真的也有三分火哩,嘻嘻。她反而觉得他更可爱了。
原来恋爱中的男女吵架都是甜蜜的,她想。
天一亮青莲就想马上去找白玉杰,她心疼他伤心,好快解开他心中的结,又调皮的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也行,好叫他更爱她……她就这样一会一个主意的给一家人做早饭,洗衣服,等到爹从地里回来了,老四从学校回来了,娘抱着小弟弟起来了,她还没决定到底怎么“办”他。
“根子,你的信。”外面送信的骑着自行车在门外叫喊。
一家人都挤着往外跑,穿着一身军装绿的邮差停在魏根子家门口。王祥寨经常有信来的可没几家,除了大队支书有一个当兵的儿子有信来,就是魏根子家有一个省城上大学的闺女来信了,其余的不定是哪家亲戚忽然来一封呐。谁家来封信都要被全村人议论上好几天,当那一家人拿起戳子在单子上盖章的时候别提多骄傲了。
信被青莲如接圣旨般捧到家,然后一家人站在杏树下把青莲围了一个圈,信在叽叽喳喳中被拆开。
爹,娘你们好:
妹妹们可好,一家人可好,我告诉你大家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
青莲念到这里不念了,一家人听到这里也全闭嘴了,根子和大脚竹惊得眼都痴了。
“你、你他娘的胡扯,你给我再念一遍——”魏根子冲青莲咆哮。
青莲忙低头又念了一遍,但还是一个字都没变。魏根子气的一把夺过信给老四说:“你念——”
老四吓的唧唧咕咕的念了一遍。
魏根子他彻底崩溃了:“她、她、我、我日他娘,她个王八妮子胡说个啥,这大学才上几天呀,咋就要结婚了。她跟谁结婚,她跟谁商量了,没我的允许她敢结婚……”
“就是啊,大姐这说的是哪的话啊。”老三也苦着脸看着青莲说。
青莲茫然的摇摇头。
魏根子气呼呼的说:“接着念。”
青莲就接着念:我的婚礼后天就要举行了,他就是我给当家教的女孩的二哥,他们家是省城的名门望族,也算是豪门世家,我嫁到他家不会受苦的,爹娘放心就是了,我会再给家人写信的。
“啥,她信里说后天就要结婚了,那么说,这时候她已经结过婚了?”魏根子傻傻的问。
“是,爹。”青莲傻傻的说。
魏根子像冻坏一样牙格格格的响起来:“她,她这是想翻天呢她,她,她不跟家人商量就结婚,不给爹娘看人就结婚还不算,还自己就把婚结了,爹娘连她婆家人见都没见到,连女婿一杯水都没喝就把俺闺女娶走了,她,她……”他的嘴唇紫了,站都站不稳了。
大脚竹忙扶住他凄切的安慰他:“看你急的,咱再写信慢慢问她咋回事啊。”
“问,我还问啥,她还能跟我闹着玩——”魏根子朝媳妇吼。
大脚竹吓得低下了头再不敢说话。一家子都不敢吭声了,但是偏偏这时候那胖小子没眼色,他在红莲怀里忽然一扭身子“哇”的一声哭了。魏根子大吼一声:“给我滚一边去——”
吓得大脚竹忙把吓呆了的红莲推一边去,红莲抱着他往外跑时才看到他那白胖的胳膊上趴着一条鼻涕虫,是从杏树上掉下来咬了他一口。
“谁咋呼俺的大胖孙子,谁恁厉害——”红莲跟进院门的魏老太撞个头碰头。
魏根子此刻像个受伤的孩子一般,见到娘满腔怒火化成了满腹委屈,他叫了声“娘”呜呜大哭起来。
魏老太一怔,脚后跟倒地咚咚咚走到儿子跟前问:“咋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谁眼气俺孙子了?跟我说,我这就上他家把他家的大锅砸了小锅砸了再跟他打三天三夜——”她说到最后准备开战了,拐棍都举起来了。
“娘,不是,不是。”他哭着说。
大脚竹看看门口红着眼圈说:“娘,哪呀,没有的事,咱进屋说吧,根子,你叫娘进屋去,别气着娘了。”
魏根子忙起身搀扶着魏老太进屋。
“到底咋了儿哎,你急死你娘了。”魏老太急了眼。
“娘,老大结婚了。”魏根子说罢蹲在娘跟前捧着头又哭。
魏老太也被惊着了,她瞪着蝌蚪眼叫:“那个大妮子不是在省城上大学吗?结她奶奶的啥婚?你听谁胡啰啰的?”
魏根子把信递给老太太说:“你看看,她信里说的。”
魏老太脸一绷说:“你他娘的你娘识字啊。”
魏根子哭着说:“我也不识字。”就递给青莲。青莲只得又照念了一遍。大脚竹一直低着头,无地容身的模样。
魏老太捣棍而起,尖声叫喊:“反她奶奶的天了,不过爹娘爷奶奶这一关就私自嫁人,她奶奶的她是当她爹娘爷奶奶都死光了还是当自己是女皇帝了,根子,明个领着我去省城,我要去看看那个妮子她有多能,我要去看看娶她的那家子有多跩,啊,不经过人家爹娘就把人家闺女娶他家了?哼,我日他祖宗十八代——”
“娘。”“娘。”根子停住哭叫,大脚竹开始哭着叫。
“她奶奶的我早就看那龟孙妮子不是玩意,天天昂着头看谁都不顺眼,跟谁欠她二百吊钱一样,见了我理都不理,啊,咱省吃俭用的供她上大学,好了,上了大学没学会好本事,倒学会自己嫁自己了……”魏老太滔滔不绝的骂起大孙女来。
青莲听着奶奶的话刺耳,但此刻也不敢乱说话,只是可怜娘,就轻轻的拉拉娘看一下那胖小子说:“娘,他瞌睡了,你哄他去我床上睡吧。”
大脚竹就小声的抽泣着跟青莲去她姊妹们的房间了。
大脚竹边横抱着孩子吃奶边伤心的哭着说:“老二,你说你大姐是咋回事啊,她咋这么糊涂呢,把家来老的当啥了,看,这回又叫你奶奶逮着错了……”
青莲闷闷的不吭声。她因为这些天都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根本就忽略了姐自从她那次看她回来她就没来过信;还是因为她“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根本没给姐写信询问她的近况。
她上次跟她说了她要去给人家当家教挣钱,她就没想到问问她出去给人家打工的情况。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娘,姐说不定啥情况呢,也许她只是怕咱不愿意她结婚她就来个先暂后奏呢,说不定过几天她就带着她女婿来咱家来了。”她安慰娘,同时心里也这么想。
姐虽然高傲,一向看不起爹娘,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荒唐。她相信。
大脚竹更气了:“哪有结婚这事先斩后奏的,俺跟你爹又不是不许她谈城里的对象,她要是真有合适的了起码该带回家给家里看看吧,家里人要是不愿意了她恼家里人赌气结婚也算,这可好,都不跟爹娘通气就自己跟人家过去了,真像你奶奶说的,她家爹娘都死了咋的。”
青莲想起自己和白玉杰,心里很沉,就沉沉的说:“说不定人家碰上喜欢的了,怕以后夜长梦多,先结婚了也有情理。”
大脚竹勃然大怒:“啥?她自己相中就自己结婚?还有情理?”
青莲还没见娘发过这么大的火,吓得再不敢说话。
“老二,过来——”那屋魏根子又叫。
青莲忙跑过去。
魏根子拿着纸笔说:“赶紧给我写信,叫她马上来家来。就跟她说死,她要是这回不马上来,以后就别进王祥寨了,我说话不算数我一头栽粪桶里溺死。”
“来了我可不饶她个龟孙妮子,我说养一群妮子没好处吧,到处丢人现眼。”魏老太眼里冒着火星嘴里喷着毒。
青莲怯怯的说:“这合适吗?”
魏根子一下子蹦了起来,大骂:“啥他娘的合适不合适的,我还给她三磕六叩头的请她来不成——”
“没好处,早说没好处了,养一群败家妮子……”魏老太又“锦上添花”。
青莲偷偷瞪了奶奶一眼,心里虚虚的拿起笔给魏白莲写信。
信很短,她几下子写好了,魏根子气呼呼的说:“快去邮,邮特快的。”
青莲拿起信就往外走。“等等——”魏老太突然看着青莲叫。青莲回头看着她,不知她又有啥话跟姐说。谁知魏老太却跟青莲说话:“我听说你表大爷来给你说媒了,说的那家过的还挺好,家里有商店,有一辆大客车,那小伙子就是咱家办喜事那天烫了小六抱她去县里看的那个?”
青莲暗叫不好:她也知道了?
魏根子听了竟暂时忘了对大闺女的窝火了,立时换上了对二闺女的喜悦,忙喜滋滋的跟娘说:“对对对,娘,你咋听说了,这不还没顾上去跟你商量去,那家过的可是好,那小伙子咱也都见了,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这样的人家谁不想寻啊,可是人家小伙就看上咱老二了,嘿嘿……”
青莲想着白玉杰又气又羞,但是魏老太一句话把她吓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