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的问路边卖水果的老大爷这是在干吗。老大爷呵呵笑着说:“呀,姑娘你是外地人吧,不然会不知道这是王金海给他媳妇出殡啊?”
我觉得我的心像球一样弹到了喉咙,我失声叫:“可他媳妇没死呀——”
“你说啥?”他被震了一下。
我马上回过神来打哈哈:“不是,我是说他媳妇是谁呀?”
“他媳妇就是他媳妇啊,刚刚死了,唉,真是没福啊,这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好日子不过撒手就走了。不过也是个有福的,看魏老板把他的葬礼办多好哇,俺活这七十多了都没见过,啊呀,不光扎的那啥都有,还把全镇的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中午包了好几家大饭店,晚上还有灯会,演出,演出要好几天哩。”他对着我这个外人津津有味的炫耀着。
我哭笑不得的自语:“土豪啊,土豪啊。”
我撇下这个老头,就往前走几步,挤进一堆看出殡的队伍,队伍里的男女都在啧啧称羡这豪华的出殡仪式。我装着跟他们一样被这场面震撼了的口气感叹:“真排场的葬礼呀!这是谁家办的呀?”
一个抱着孩子的胖胖妇女看着我温厚的笑笑问:“你是在俺马头打工的外地姑娘吧?”
我马上点头称是。
她就奇怪的问:“那你不认识王金海?在马头的人还有没听说过王金海的?”
我忙说:“哦,大姐,我刚来到这里,还没上班呢。”
她把怀里的孩子往上耸了一耸说:“怪不得呢。这是王金海给他老婆出殡,听说要花二十来万哩。”
我附和着做惊奇状。
我看这个大姐面善就得寸进尺的说:“大姐,王金海是做什么的呀,这么有钱?”
“他可是大老板呢,他开着恒丰工艺品厂子,他做的工艺品都出口了,俺马头镇如今发展这么好,都是王金海带头干出来的,这么多外来打工的大都是给他干,现在他的分厂在镇里镇外都十来家了。南厂最大,好几百工人呢,俺王祥寨村头那一家老厂子又要扩大了,他在外镇外县也都开始扩建了……听说他又开始往别的产业投资了。”她得意的如数家珍。
我就趁机说:“那大姐,你看我跟朋友来到这里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不知道王金海的厂子里要人不?”
“哈哈哈,要啊要啊,他的老厂子家在我家不远,正招人呢。”她热情的说。
我装着惊喜不迭的样子说:“呀,那太好了,请问大姐家住哪啊?”
她笑笑说:“我家就住王祥寨新村,和王金海是一个庄的,他招人都是要我对象来家跟我说,俺这个人爱管闲事,认识的人多,就能帮帮他的忙,俺也不图他啥,就是顺嘴的事,哈哈哈。”
“王祥寨新村”,我没听错啊,我在心里暗喜: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就趁热打铁的请求:“那大姐你啥时候回家我等你一块去看看好不好?”
“好好好,我也出来半晌午了,也该回家给孩子换个尿不湿了,走吧,跟我走。”她乐呵呵的说。
太好了,我在心里欢呼。
她开着一辆黄色的三轮电轿车,开开车门时问我:“你是咋来的?”
我想车锁好了没事就撒谎说:“我从朋友那走过来的。”
“那正好,上车吧,我拉你去。呵呵。”
我看了她怀里一眼那孩子,才发觉那孩子白白胖胖,银盆大脸,浓眉大眼,很是喜人,就朝他伸出手说:“来,阿姨抱抱,妈妈开车。”
那胖小子乐得口水滴到了小粗腿上,两只小胖手抓啊抓啊的朝我够。我跟那位大姐都笑了,大姐笑着说:“你这个臭小子跟你爹一个样,看见美女就晕了,哈哈哈。”
我也跟着哈哈哈。
我打听她:“大姐,您贵姓啊?”
“俺姓魏,俺王祥寨的人大多都姓魏。人家外人都奇怪王祥寨不该都姓王吗,咋都姓魏?按老辈的说法说是王祥寨本来都姓王,俺姓魏的从外地逃荒到这了,王祥寨的人好心收留了俺姓魏的,从此俺姓魏的人丁越来越兴旺,姓王的却越来越零落,最后就剩王金海一大家了,但是俺姓魏的为了感谢当年姓王的对俺的收留,就是二十多年前迁到这新庄了也没改庄名,还叫王祥寨。”她话真多,说起来滔滔不绝。
我打住她佯装无意的问:“啥,大姐,现在的王祥寨是二十多年新迁过来的?从哪迁过来的?”
她唉了一声说:“你不知道,从那边的山窝窝里。那山窝窝子又洼又偏,不能住人了,县里就把俺庄人都迁到这里了,没想到,才这二十来年,俺这新庄就过上这城里人的日子了,哈哈,都是魏金海的功劳啊!,你到晚上来吧,看他给媳妇办事请的歌舞还有老戏班子,热闹的很呐。听说来看的人都免费吃喝,他人大方的很哩。”
“那大姐,能不能问问从王祥寨老村迁来的时候您有多大呀?”我装作无意的打听。
“嗯,那时候我才五六岁吧,呵呵。”
“哦,王祥寨很大吧?人都迁过来了吧?”
“大,可不很大,几千口子人哩,全村都迁过来了。”
“那是不是再也没有人去那里了?”
她忽然停住了,顿了一会说:“可不是没人去了,去干嘛,荒山野岭的,只有每年清明去一次,给自家的亲人上坟。”
“哦,大姐这么年轻也有故去的人了吗?”
“有,我二姐埋在那里了。”
“二姐”我心提了一下。
她毫不隐瞒的说:“我二姐真是命苦,谁叫她长那么好呢?被选做了香女,但是又没被香香娘娘选中就死在那个老庙里了——”
“你二姐叫什么?”我激动的嗓子都变了。
“我二姐叫青莲,我叫睡莲,呵呵,俺娘说我小时候爱睡觉……”
我要晕了——我何时运气这么好过啊……
“我的天,我就这么一头撞进根子家里了——”我激动的有些迷糊了,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运气。
但是我拼命搜索脑子里麦子讲述的青莲七姊妹,咋也想不起睡莲是老几。这莲太多了可是。我发愁。
我开始认真的打量她,她虽然胖胖的,但是皮肤白净,眼睛乌黑,睫毛粗长,虽然没有照片上的青莲美艳,但跟她也真有神似。
“到了,看这就是俺庄,呵呵。”她停住车也停住了话头请我下车。
我顿时眼前一亮:车停在一栋被漆成米黄色涂料的两层楼门前,往前望去,街道宽阔笔直,两边是统一的两层楼建筑,统一的米黄色,统一的暗红色院门,路两边有下水道,街面上隔十来米有一个垃圾桶,真是个新农村面貌。我赞叹。
“俺王祥寨大着哩,有三条街呢,庄上卖啥的都有,还有kti,饭店,呵呵,不比城市里差。哪,俺庄的路全是王金海修的。”她大概对每个外地人都这样炫耀王金海一遍。
我则更急着要见王金海了。
“回来了还不进屋,不知道我没酒了——”一个嘶哑浑浊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看见一个驼着背满头白发的老头从院门里出来,瞪着浮肿的双眼恶狠狠的跟睡莲说话。
睡莲答应说:“知道了,你先回屋,我这就去。”然后低声跟我说:“我爹,是个酒鬼。要不你先进我家坐会吧?”
那老头也不看人听了这话低着头又朝家里走回去。
“魏根子?”我咬住了手指,并仔细的去端详他,可是怎么不能从这个苍老憔悴的凶恶老头身上看出魏麦子说的当年的美男子来。
我这才回过神来去看她的家,我发觉这是一栋建造的很讲究的楼房,虽然建造方式是村里的统一风格,但是面积却比其他的要大,而且还比别的高出一层,无疑是一座价值不菲的房子。
我忽然发现她家院门上写着有空房出租,就惊喜的问:“大姐,你家有空房出租吗?”
“是啊,俺家好几间屋子空着没人住,一直是租给外地人的,也算是给俺爹挣个药钱,呵呵。”
“那我就在你家租一间房好不好?”
“呵呵,那感情好,咱还挺有缘分,那你就来俺家看看屋子吧,正好在这打工的外地一对夫妇要生二胎,不干回老家了,正空着呢。”她喜滋滋的领我进家。
我心里扑腾扑腾着想着魏麦子回忆里的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还有大脚竹,是不是她们都在这个屋子里,我就这么轻易的走进了魏麦子的回忆里——
“娘,接着二小,我领来一个姑娘,要来咱家租房子——”随着她的叫声一个个子不高,头发稀疏但并不发白的老太太从厨房走出来,我特意去看她的脚,果然很大很难看。
我偷眼去看她的厨房,真是魏麦子说的——收拾的一尘不染,锅碗瓢盆都闪闪发亮。看来她还是那么勤谨。
我被让到客厅里,客厅里收拾的更是窗明几净。
大脚竹跟闺女微笑说着:“我这正要收拾好了去学校接大小儿呢。”
她的声音果然是魏麦子说的轻柔,亲切,跟她那长相严重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