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曼没有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苍白的面容下,连嘴唇也因病态而惨白。
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对上盛子越愧疚的目光,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因为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无力到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四目相对,盛子越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顿了顿,温声道,“曼曼,我看,还是分开吧。”
分开?
若一切真如他所言,他们不过是一本书里的角色,分开又能解决什么?
若是放在从前,赵嘉曼自然是立刻答应分开的。
可是此刻,她却犹豫了。更害怕分开之后,她会遇到另一个将她推向绝路的人。
还有……盛子越先前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控?
这里头有什么导火索?
兴许是曾经经历过太多,分明刚从鬼门关走回来,赵嘉曼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盛子越,你不是说,那个人早就消失了么?你不是说,如今的你,是两个人格融合的你么?可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空旷的病房里,女人清冷的声音入耳。
盛子越一愣,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点儿懵了,更被她平静的反应弄得久久没有回过神。
这女人,往日里不是总闹着要跟他分开么?
今天他失控动手,是最好的理由,她怎么反而……
盛子越僵了一僵,愕然之余,更是不解。
“赵嘉曼,你……不打算和我分手?我……我动手打了你……”
“你不是故意的,或者说,动手打我的根本不是你。”明明差点儿死了,可是对上男人无助的目光,赵嘉曼反而有些替他难受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犯贱的人,也向来睚眦必报,上辈子陈景磊动手打她,她即使当时打不过,完了之后也得想法子报复。
但此刻……
他是那么无助,那么无可奈何,这让她不知从何责怪起。
况且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责怪他。
如果有些事情是命定的,那么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改变?
她,不信。
毕竟按照盛子越说的,她现在应该少了一根手指,但她躲过了,这足以说明,有些看似命定的轨迹,是可以改变的。
沉默了下,赵嘉曼又继续问道,“盛子越,你确定,你我真的,只是他人创造的角色?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失控?只是因为注定的命运?还是……有什么契机?”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比起平日冷静的盛子越,此刻孱弱的她,反而显得更加冷静。
被她这么一提醒,方才还无助的盛子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眯眼思量片刻,他抬头看向女人,结结巴巴,“曼曼,我……我想起来了,似乎……是从我给人催眠开始……”
“不,不对,应该是从滋生恶念开始。”
对!就是这样!
他失控,是从滋生恶念开始。
之前散播赵雅秀写给他的情书,给李刚灌药,给赵军下泻药,催眠把陈安琪给弄到坟地里去……
所以,他失控,不是因为命数?而是因为……恶念,恶念让那个人逐渐占据了他的身体?
他以为那个人格已经融合了,但其实,从来没有,而是在他一次次的恶念之中,彻底掌控了他的行为,一点点将他的曼曼,他的孩子逼向绝路……
盛子越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着,从未有过的失态,他红了眼,一时既是激动亦是愧疚,一把握住了赵嘉曼的手,满眼泪水,“曼曼,我……我明白了,不是我害死你和孩子的,不是我,是他,是他在一次次恶念之中主导了我的行为。”
“我没有欺负你,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害死我们的孩子,我没有……”
炽白的灯光下,男人又哭又笑的,泪眼婆娑,激动得将她抱住,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沉稳。他兴奋激动,亦是如释重负,紧紧抱住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些话。
不知过了多久,才将怀里的女人松开。
但是没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方才还激动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继而又变回了方才的无助。
见他突然又僵住,赵嘉曼又开了口,温声询问,“盛子越,又怎么了?你又想到了什么?”
“赵嘉曼,我不能动恶念。”
“所以,我不能保护你。”
“也许,我会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就像你曾经厌恶怜悯的那个人……”他失笑,眼底的兴奋再度变成了苦涩。
是啊,若不想让那个人占据意识,他,盛子越,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懦夫。
哪怕,有人欺负他的妻儿,他也绝不能反击。他只能如最初那般,做一个任人欺凌的乌龟王八蛋。
可是这样的他,赵嘉曼还会爱吗?
很显然,不会……
毕竟,当他还是个人人可欺的懦夫时,她对他有的,只是怜悯。
这一瞬间,盛子越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最心爱的女人,似乎有些试探的意味,苦笑道,“曼曼,那样的我,你不会爱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