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下去会要了他的命!”叶天朗一把扼住和旨的手腕,夺下酒坛放到一边。
“他天天醉生梦死,也会要了全家人的命!”和旨挥舞着双手,冲叶天朗喊道:“刘文成以前败光的钱不算,我手上还有十几家酒馆的欠条,前天他又偷走了家里卖毛驴的钱,上午张发财拦住我,我才得知这个混蛋,早已把我抵债给张发财为妻,这还没完,芙蓉楼酒馆还欠着两千五百文酒钱!”
叶天朗越听脸越冷,看向刘文成的眼里,有了隐隐的暴戾。不妨和旨又扑过去,把刘文成推倒在地,抬脚就踢。两个歌姬吓得尖叫起来。
叶天朗伸手去拽和旨,被她挡开,心里就有了火气,长臂一伸拦腰抱起她,无视和旨挣扎,直到出了雅间,在酒馆门口才放下。
仲秋的风吹过,和旨打了个冷颤,人也冷静下来。
“你还挺能打的,从小打到大。”叶天朗语气里的讥讽傻子都听得懂,何况和旨不傻。
“你以为我愿意打?我不想受到爹爹、哥哥们的呵护,当一朵娇艳、芬芳的花骨朵?可从小到大,除了大哥外,有人呵护我吗?我不打,那些人就会打我!”和旨的眼泪,已不听她的话,倔强地滚出一滴,挂在睫毛间。
“我就没招惹你!”叶天朗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我要不打你,三哥就不会教我读书识字学珠算。”和旨的声音低了下来。
叶天朗一直以为和旨当年整治他,只是偶然看到他欺侮刘功成,没想到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他那颗坚硬的心,瞬间裂开一条缝。
和旨告诉叶天朗,二哥在会仙楼酒馆的所有欠账,她都认,等以后有了钱就还,说完转身就走。
经过一个路口时,心乱如麻、只顾低头想着如何筹钱还债的和旨,没有注意到一辆车厢帘子上绣着大红牡丹的马车,疾驰而来,等她听到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才抬头发现有危险,可来不及避开,马车已到跟前。
在要撞上她的瞬间,悄悄跟在后面的叶天朗,飞身扑过来拽起她的胳膊一带,马车蹭着和旨的衣服疾驰而过。
“我送送你。”叶天朗拽着和旨的手臂,过了路口才松开手。
和旨向叶天朗道谢,拒绝他送。
叶天朗直接忽略她的话,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而行。
路口对面,疾驰的马车上,一个女子掀开车厢帘子,视线投向叶天朗的背影。
“小姐,以后能不能不要催我赶快车?刚才差点撞上了人。”车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语气里带着哀求。
“是他们走路不长眼睛,关我什么事?撞就撞,有事我爹爹也能摆平!”女子放下帘子。
“那位少爷是会仙楼的少东家,可不是一般人。”车夫嘀咕一声,一抖缰绳。
“瞎了你的狗眼,刚才竟然差点撞上叶少爷!回去后我叫爹爹收拾你!”女子跺脚,把车厢踩得震天响。
再过一条街,就到了刘记酒坊。和旨和叶天朗相互不搭话,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经过一家包子铺时,和旨上前问了问价格,再看看荷包,犹豫了一下,还是掏钱买了三个蟹黄包,担心凉了,就捂在怀里。
叶天朗见了,面色依然平静,心里却一动,一个刚才还哭着喊着没钱还债的人,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就买最贵的蟹黄包解馋。
到了刘记酒坊门口,已换上干净衣服的高鸿福,正坐在那里和大哥聊天。
和旨把蟹黄包递到高鸿福手上,叮嘱他趁热吃下。
叶天朗这才知道和旨不是买给自己吃,他不知道眼前的老人是谁,但明白不是刘家的长辈。
和旨见叶天朗好奇,告诉他老人是高鸿福,因面部受伤、牙齿脱落了几颗,只能吃软和的面食,身体也不好,就特意给他买几个蟹黄包,又大概讲了高鸿福在仁和酒坊的遭遇。
听到高鸿福的名字,叶天朗一惊。他曾听坊间传闻,高鸿福被歹徒所伤失去嗅觉、味觉后,自动离开了仁和酒坊,没想到是被赶走。
叶天朗心里有所触动,一个外有负债,内有兄长使绊子的年轻女子,在人生的至暗时刻,还主动收留、照顾一个失去赖以生存的技能、没有住房的流浪老人,这不是头脑发热,而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善念。
思虑片刻后,他告诉和旨,愿意均出一部分粮食给刘家,现在就打欠条,再随他去运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