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记酒馆里,桃花酿告罄。
细妹扫完地后,兴奋地用筷子敲着酒碗的边沿,告诉正在柜台里算账的和旨,酒馆开张那天,她看到客人排着长队,私下里还和三哥商量,是不是得派人去摘桃花,把剩下的小酒都调制成桃花酿。三哥却提醒她,在酒馆少说话多干活,动脑子的事情都交给和旨,因为刘记酒坊里其他人的脑子加在一起,也没有和旨的活泛。果然,现在东京城里,有多家酒坊都在为桃花酿滞销,而捶胸顿足,可刘记酒坊的桃花酿,早已卖得一滴不剩,害得自己都没有喝够。
细妹唠叨完,端起空酒碗,仰头对着嘴摇晃,做馋得流口水状。
扑哧,和旨忍不住笑。她放下笔,把算盘推到一边、合上账本后看向细妹,张开右手的五指说道:“我再厉害,也就是这个大拇指,但一个巴掌上只有大拇指,右手几乎等于是废的,什么事情也做不好。你、春生哥、三哥、大哥、高伯,是其余四根指头,这样我的右手是完整的,想做什么事就行动,才有可能成功。另外,我爹娘、春生娘、二哥,都是打外围的,也是我的帮手,这次桃花酿顺利卖完,他们也有功劳。”
和旨说完,右手握拳,高高举过头顶。
细妹就用筷子去敲和旨的拳头,她还是意难平,如果当初把酒窖的小酒全部调制完毕,现在赚的利润更多。
和旨反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销售额已超出她的预期。她拉着细妹到柜台里,请她搭把手,和自己一起搬出两口酒缸。
“你还留了两缸酒?”细妹用指头一戳和旨的太阳穴,瞬间觉得她脑子不那么灵光,明明知道桃花酿保质期短,不适宜长期存放。
和旨笑而不语,揭开一口酒缸的盖子,示意细妹伸手进去摸摸。
“都是……”细妹手刚伸进去,脸上立马满是惊喜,不敢相信似的,没有说出最后一个字。
和旨点头,又揭开第二口缸的盖子。
这次,细妹手伸进去后,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在里面每扒拉一下,就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你使劲抓,抓一把无论多少,都算我送你的奖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和旨拍拍细妹的肩头,告诉她工钱另算,不要有顾虑。
细妹抓出一把铜钱,拍在柜台上,两眼发光、咽着口水,提高音量说道:“我有好多好多钱啦!可以买鱼汤喝、买胭脂、买头花。”
和旨去解细妹系在腰间的荷包,要帮她把钱装进去时,却被细妹挡开。
细妹把柜台上的铜钱都小心地放回酒缸,再盖上盖子。她红着眼睛告诉和旨,街上的女孩儿都在家里做女红、做饭洗衣,自己以前也是,现在能出来跟着和旨在酒坊、酒馆做事,不但长了见识,还能领一份薪资,已很满足。
和旨没有再坚持,她了解细妹,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拒收,心里就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再用其他方式报答。至于前段时间,细妹拎来的那一包袱钱,她在酒馆第一天打烊后,就数了出来,包括利息,偷偷送到细妹家,交给了细妹娘,让她暂时不要告诉细妹已还钱。
“这些铜板,我们还得一个一个串起来,唉,有钱也麻烦!当个有钱人好无趣!”细妹嬉笑着,还是叶天朗和董燕燕好,原本都是和旨免费请客,结果两个冤大头反倒给了白花花的银子,而那些喝了一碗又一碗桃花酿,吃了一碟又一碟点心的客人,可都是一枚一枚地从荷包里抠出铜钱,还担心夹带,数了又数,有些不放心的,又排在桌上,用指头蘸着口水,一枚一枚地点数,哎呀喂!细妹笑得浑身颤动,头顶发髻上的红丝带也飘舞起来。
和旨刚要开口,门帘一掀,叶天朗进来了。
“叶少爷,没有桃花酿了。”和旨捧起一个空酒坛,调皮地朝叶天朗晃了晃。
叶天朗眼角的余光,见开馆那天,自己送的桃花虽然已干枯败落,但桃枝依然插在酒壶里,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柜台上,眼角就笑成了新月。
“我就是路过,顺道来看看。”叶天朗坐下,外面天气渐热,他想讨口水喝。
和旨给他泡了一壶新茶,两人聊起东京这段时间各大酒坊的趣闻,叶天朗还是为和旨感到遗憾,如果当初都调制成桃花酿,刘记酒坊现在就没有库存之忧。
和旨见叶天朗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递给他帕子时,心念一动,笑着告诉叶天朗:“人无我有,人有我新,我知道该如何让库存的小酒,变成为流动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