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让人心碎,蓝熙儿下意识以为是额娘来了,赶忙起身张望,突然手腕一紧,一位陌生的老夫人已经握住她的手腕泪流满面,柔情又伤情地说:“熙儿,你终于肯回来了。”
蓝熙儿傻了,这声“熙儿”喊的太顺口又太动情,她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她认识这位老夫人吗?可仔细地回想着过往后,确定不认识,然后试图抽回手腕,可那双握住着她手腕的手越握越紧。蓝熙儿求救地看向岳托。
“你先放开她。”岳托怒喊一声,老夫人被吓到了,目光开始呆滞,手也松开了。岳托抽回蓝熙儿的手,掀开袖子,十个深深的红色手印。岳托满眼怒气。蓝熙儿抽回手放下袖子,对着岳托摇摇头示意没事。
“熙儿!”老夫人喊着名字又伸出手来,岳托一把将蓝熙儿挡在身后,瞪着双眼。
“这位是杜老夫人。”
班主跑过来介绍,蓝熙儿才注意到她和岳托已经被几名大汗围在一个圈里,村民和戏班的人都被挡在圈外张望着看热闹,班主推开一名大汗的手臂闯进来。班主也是见局面僵持住赶忙进来,他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了,但他知道岳托的身手,这两人又是他带进村的,这要是伤了杜老夫人,会毁了他的大生意。岳托与蓝熙儿对视一眼,眼里又复杂又了然。
“熙儿,你真的不认娘了吗?熙儿,你还不肯原谅娘吗?都是娘的错,娘错了,只要你肯回来,你想嫁给谁都行,娘再也不阻止你了。”杜老夫人边说边抹泪,声情并茂。
“夫人,她不是小姐啊。”又来了一位美丽的妇人,扶住杜老夫人开始劝说。
“孟娘,你好好看看,她是熙儿,她就是熙儿啊,她终于回来了,孟娘,你说的对,她真的回来了,还是你了解她,难怪她自小就跟你亲。熙儿。”
杜老夫人又是一声大喊,幸好那位孟娘眼尖手快地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否则她会要抱住蓝熙儿的,但依然伸着双手手眷恋地看着蓝熙儿泪如雨下:“熙儿,别再丢下娘了,娘错了,娘再也不干涉你和谁在一起来,你想嫁给谁都可以,娘只求你别不要娘。”孟娘一开始还冷静地按住老夫人,此时两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孟娘,你帮我劝劝她,熙儿自小就听你的话。”
“好的,夫人,好的,您放心,我一定留住小姐的,您这样会吓坏小姐的,您先回去好不好。我一定会让小姐回家的。”孟娘的泪也是哗哗直流,两人抱在一起的身体都在发颤。孟娘轻拍着她的背,好像天地都动容了,在场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哭泣声此起彼伏。
时间在众人的悲伤中一点点消逝,孟娘终于松开了老夫人,同时挥挥手,两位丫鬟赶忙上来搀扶老夫人往湖边的小船走去,老夫人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定要劝熙儿回家,我真的什么都答应她,只要她肯回家。”
“好,您放心,我一定劝小姐回家。”孟娘恳切地点头。
“对不起,各位,刚才惊扰了,实在不好意思。”老夫人的船走了,孟娘去而复返,“班主,我想和这位小姐说几句话,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只是这戏还没有唱完,这该如何……”
“戏不用唱了,杜家会有人和村民们解释的,三天酬金一文都不会少,你去杜叔那取就是了,我都安排好了。”
“多谢孟娘,多谢孟娘。”班主行礼退出包圈,圈里剩下孟娘、岳托和蓝熙儿。不过圈外的人也被杜家的家丁们请走了。
孟娘看向岳托。
“她是我娘子,我不会留下她一人的。”孟娘先是一愣,又仔细地看看岳托,善意地点头微微一笑。
“坐吧,两位请坐。”家丁已经搬进来三把椅子,孟娘指指椅子让两人坐下。
“刚才实在抱歉,是我们老夫人认错人了。”蓝熙儿暗松口气,刚才那情真意切的场面,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娘另有其人了。
“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孟娘,是杜家庄的大管家,刚才那位是我们杜家庄的杜老夫人。这位小姐和我们小姐长得很像,名字也一样,也叫熙儿,真是不可思议。”孟娘深看一眼蓝熙儿,长叹一声继续说,“我们小姐两年前失踪了,夫人每天都盼着她回来,已经成痴成狂,我们想请这位小姐到杜家庄住上几日,几日就好,安抚老夫人的情绪,等她的情绪稳定了,一定会送你们离开的,你们放心,不管住多少天我们会给补偿的。”蓝熙儿与岳托对视一眼,心思一致的想:“夫妻”身份才公布,杜老夫人真的出现了。
孟娘见岳托和蓝熙儿都没有反应,红着眼圈继续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两位而言很又荒唐又为难,可我们夫人思女成疾,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看了多少大夫,神志还是时好时坏。借这位小姐几日安抚一下她的情绪,等情绪稳定了,我一定会亲自派人送这位小姐离开的。我们一定会给一笔不菲的赔偿。”
“只怕不是安抚的问题吧,”岳托的眼神尤其凛冽,“听你们夫人的话,你们小姐是要嫁给什么男人,难道我娘子不仅要住你们府里,还要面对别的男人。”
孟娘脸色一沉:“那男人也一起失踪了。”
“我们要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岳托的语气不容置疑,蓝熙儿喜欢这人做爷的范了,又霸气又神气,孟娘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语噎地看着岳托又看看蓝熙儿。
岳托冷冷道:“只要有危险,我都不会让她去你们府上的。”
孟娘仔细地看看岳托,苦笑一声:“小姐跟那个男人是两情相悦,可夫人不同意,小姐就和他私奔了。”
岳托皱眉。
“所以根本找不到你们的小姐了。”蓝熙儿问。
孟娘摇摇头:“故事没完,他们私奔一年后,小姐带着他回来了。”孟娘眼里闪过一抹喜色,似乎真的是看见小姐回来一样,很快又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叹气:“我们都高兴极了,可是小姐这一次回来是为那个男人找夫人要钱的。”
“你们夫人不给?”岳托有些轻蔑地问。
“不,老夫人答应给他双倍的价格,只是希望……”孟娘顿了一下。
“希望他可以离开你们小姐。”岳托如亲眼所见一般,孟娘点点头。
“那个男人就走了?”蓝熙儿惊讶地问。孟娘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姐和他一起走了,老夫人报官去追,可是最后……”孟娘哽咽起来,眼里的泪更如黄豆般颗颗地往下掉。
岳托和蓝熙儿非常默契的静静地看着孟娘。孟娘心中一惊,眼前这对少男少女,眸子里有着与他们年龄不符的镇定。同之前见过的那些年轻的夫妇都不一样,这两人对金银最该有的渴求似乎都没有,孟娘吸吸鼻子:“他们被官兵逼的掉进河里,然后就没了踪迹。我们沿着河水找了好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直到今天,活人和尸体都没有找到。”
“这位小姐,孟娘求您了,求您安抚一下我们夫人吧,真的只需要住几日就好,我们夫人只要不沾小姐的事,精神是没问题的,我会慢慢和她说清楚,她很快就会想明白的。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夫人的情绪一定会稳定的,到时一定会送你离开的,请一定要相信我。”
孟娘又温柔又真诚,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蓝熙儿时,蓝熙儿简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理由不答应她,可答应她的理由明明是那么荒诞又可笑。
“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必须同去杜家庄。”岳托阿哥的话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孟娘的眼神很奇怪,虽然只是一瞬间还是被蓝熙儿捕捉到了。当然她答应岳托的要求,岳托与蓝熙儿同坐一条船,跟在孟娘的小船后,悠悠扬扬地飘向杜家庄。
杜家大门是从中间向两边拉开的,既雄伟又壮观,水路一直可以通道杜家大院里面,杜家庄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山里,河水走到尽头便时沿着山滚滚直下,看着大门里对岸上等候的杜老夫人和成群家奴,蓝熙儿觉得一切是不真实的存在。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是梦里。”大门在水里滑动着,关上的一瞬间发出了“砰”的一声,蓝熙儿立刻回头望去。
“别怕,有我在。”岳托紧紧握着蓝熙儿的手,蓝熙儿只觉得又暖又甜,望向岳托,两人会心一笑。
“这山庄还是水陆两栖的。”岳托看着大门在水里滑动时掀起的浪花也是一阵感慨。
杜家庄的前部分都在河水之中,几人上岸后又在纵横交错的木桥上走了好一会才走到杜老夫人身边,杜老夫人含泪又激动的笑容让蓝熙儿其实很尴尬,除了点头微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晚餐非常丰盛,一直以来汉人的饭菜都很合蓝熙儿的口味,虽然杜夫人一口一个“熙儿”喊着,又不停地给她加菜,让她有些不自在,不过这不影响她的食欲。用过晚餐后,老夫人非常善解人意地让孟娘送蓝熙儿和岳托回房休息了,这让蓝熙儿大感欣慰。
从前厅往后院走去就没有河水了,后院建在半山腰中,沿着院落里的通道走进一个院里,打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桃花林,占满院子的左半边,微风吹过,桃花缤纷落下,香气随风散开,沁人心脾。
桃花林中有一个圆形石桌,两个圆形石凳,同时还有一把贵妃椅,椅上搭着薄被,圆桌上有一本书,落着三两片花瓣,似乎有人在贵妃椅上看过书才刚刚离去。
桃花林的对面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中间用鹅卵石铺出了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有个小木亭,亭中也有一个石桌,上面有一把古筝,亭子边上立着一个秋千。
“这院子是?”蓝熙儿问。
“这是我们小姐的院子。”
“这不好吧,我又不是真的。”蓝熙儿猜到这是人家小姐的院子,就这么住进来,心中很不安。
孟娘傲娇地笑着:“我们夫人说你是,你就是我们小姐。”
蓝熙儿冷冷地扫了一眼孟娘,这种傲娇的态度她非常不喜欢,她从来没想过要当这家小姐,这院子看着是不错,可在她蓝熙格格眼里算不上什么。
察言观色是孟娘最拿手的本事,见蓝熙儿脸色有变立刻赔笑:“您放心吧,住这里不碍事的,我们夫人必定是要来看小姐的,若是不在这个院子里,那如何说得通呢!”
蓝熙儿继续往前走,孟娘暗松口气,这两人一直是不喜不怒,看起来很有城府。正打量两人时,猛然间见到岳托望着她,不自在地心中一惊,赶忙看向他处,这位“姑爷”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儒雅而温和,可那双眸子里总散发出一阵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推开房门的时候,蓝熙儿真是被惊住了,因为太漂亮了,屋里床、榻、梳妆台以及书桌样样齐全不说,材质绝对是上上品,而且屋中间挂着一整排珠帘,是水晶珠子穿制而成,在烛火下闪闪发亮。走过珠帘有床,床边摆着一个梳妆台,珠钗珠宝分散在上面,胭脂水粉也是样样齐全,珠帘的另一边的空间里,摆着一个转角书桌,文房四宝样样俱全,书桌左边连着一个书柜,柜里摆满了书。
“这是小姐的奴婢,水星,水月。”蓝熙儿回神,两位婢女已站在屋里,孟娘一一介绍。
“水星?水月?水中星,水中月。”蓝熙儿重复着,有些莫名的悲伤。孟娘眼前一亮,小姐当年给她们起名,也是这么说的。
“给小姐请安,给姑爷请安。”两位婢女屈腿行礼。蓝熙儿点点头。
“小姐有什么吩咐尽可让她们去做,孟娘就不打扰小姐了,小姐先适应一下环境吧。”蓝熙儿依然淡淡地点头,孟娘退出房间。
“你们退下吧。”岳托吩咐两位奴婢。
两人很乖,行礼便退出房间。听着门外的动静,岳托知道两人就守在门外,看向蓝熙儿,两人心照不宣的眨眨眼。
“这杜家庄咱们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