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惊讶抬头,蓝熙儿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来她还不知道这把短剑的贵重。
“这把短剑非寻常之物,价值连城,你快收好吧。”岳托将短剑递给蓝熙儿。
蓝熙儿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嗯,我知道的,额娘也说它很贵重。要是知道你喜欢,早就把它送你了,我正想不出来送你什么呢!”
“哪里就要给我礼物啊。”
“当然要送你礼物!你送我毽子时,我就说过啦!”,蓝熙儿理所当然地道,“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才找到能给你的礼物,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见岳托依然没有收起短剑的意思,蓝熙儿撅起小嘴。岳托不想她不开心,忙点头收下,蓝熙儿高兴起来。
两人烤着火又说了好一会话。候在林外的下人们来请了几次,蓝熙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而去,毕竟这一别,又要等一个月了。
这一年的腊月二十五,开始漫天飞雪,整个赫图阿拉城都被白色掩盖,不见行人,万物寂静,只有昆都仑汗的汗宫里却是忙碌一片。为了彰显家族和睦、兄友弟恭,每到腊月二十五这一天,大汗的嫡子嫡女们都会带着家眷们搬回宫中居住,一直住到正月十五,众人才会回到各自府邸。
“你干嘛非要找岳琪?今天是除夕,二伯今早才搬进来的,这会那院子一定又忙又乱的。”平英不满的说,一边走一边把兜帽的带子系好。这天太冷了,脸都快冻僵了。丫头想上来帮她,被她挥手遣退,跟在身后。
“我没找岳琪。”蓝熙儿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找二伯的院子干嘛?”
“谁说找二伯的院子就是找岳琪?”
“那你是要去看你索茵姑姑?我额娘也是你的姑姑,虽然是表姑,怎么就不见你惦记呢?我额娘可是什么好事都记着你,你这样太让人伤心了!”平英越说越激动。
蓝熙儿气结,都不知道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虽然索茵姑姑是亲姑姑,但她是二舅舅的侧福晋,额娘与二舅舅并不亲近,所以见索茵姑姑的机会真的比见平英额娘少的多。
“我和你说啊,我额娘可惦记你了。”平英还在说,蓝熙儿一把拽住平英转身就走,“我们走这边。”
“喂,怎么不去了,你不是要去二伯院子吗?前面就到了。”
“雪越下越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蓝熙儿边说边走,越走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了。平英被她拽得在雪地上滑了一下,赶紧站稳又跟着她跑。
“熙儿。”
“唉!”蓝熙儿暗叹一声,只得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杜度从雪中走来,身上披的灰色斗篷镶着金边,微微露出内里一身蓝色窄袖蟒袍,腰间用朱红白玉带束腰,带钩上挂着白玉玲珑腰佩,本就贵气逼人,身后还跟着一群奴才,更显地位不凡。平英忍不住感慨道:“我们家的大哥哥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这大雪的天,你怎么还在外面乱跑?冻着可怎么得了?”杜度停在蓝熙儿面前责备道,抬手将她红色斗篷的兜帽给她戴好,见她脸冻的有些发红,皮肤白皙柔嫩,额间的几根碎发不听话地从帽檐处的白狐毛中钻出来,显得俏皮可爱。
“我本是要回去的,若不是你喊住我,我都到屋里了!”蓝熙儿娇蛮地拨开杜度的手,后退半步又转身向回走。
“去我们院子吧,国欢带来好多汉人的新玩意,说是要给你的,刚才还让我去找你呢,这会正好遇见。”
“国欢二哥又有新玩意啦?好啊,好啊!“平英闻言,眼神一亮,“熙儿,我们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平英拉住蓝熙儿的手,用眼神征询她的意思。
蓝熙儿刚要点头,却见平英又望向侧旁。随着她的眼神望去,见竟是岳托、硕托两兄弟。蓝熙儿心中雀跃,正要迎上去说话,却见二人身影越来越近,岳托只是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跟杜度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带着硕托擦身而去。蓝熙儿看看杜度,又扫了眼岳托的背影,平静下来,
“竟然是岳托大哥他们。”平英觉得不可思议。
“见到他们有这么惊讶吗?”杜度问道。
“以前过年很少次能看见他们的。”
“他是二叔的嫡长子,自然是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在二叔的院子里谁还敢管他这个嫡长子不成?”杜度的语气有些奇怪。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你以为他和你一样都是嫡长子,境遇就相同?他那个继母可不是省油的灯,岳托大哥的日子不好过的!”平英不平地道。
“这你也知道?”
“我听额娘说的,他们府的索茵侧福晋是我额娘的表妹。”
蓝熙儿越听心中越恼,不耐烦的说:“我去找额娘要点东西,你们先去国欢哥哥那里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丫头素心急忙跟上。
杜度和平英面面相觑。看着她身影快消失了,杜度才想起来喊道:“你别跑,地上滑。”雪花飞舞中,蓝熙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格格,我们还要去国欢阿哥那里吗?”素心小心的问着,她认出格格走的路已经不是去国欢阿哥那里了。适才蓝熙儿找到了额娘,也参加了除夕晚宴,只是晚宴开席半个时辰都没有,小格格就又偷跑出来了。
“格格,虽然雪小了很多,天还是很冷的,要不先回院子吧,福晋说过的不让格格乱跑的。”见格格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往前走,素心继续试探着。
“格格……”
“素心,就我们两个人,你要说话就是给我听,为什么每次都要加格格两个字呢?”再素心第三次出声时,蓝熙儿终于停下脚步,没好气的瞪着她。
“啊?格格,奴婢只是……”素心顿住了,可没等她解释,她的格格已经加快脚步又往前走去,“格格!”素心只得追上去。
“天寒地冻的,蓝熙格格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熟悉的声音让蓝熙儿心中一喜,停下脚步,等着黑暗中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给岳托阿哥请安。”素心看清来人连忙行礼。岳托虚抬了抬手示意免礼,停在蓝熙儿面前。
蓝熙格格冷冷地扫了岳托阿哥一眼,并不行礼,却也不走了。
岳托柔声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在外面走来走去?”
“你还不是一样走来走去?”蓝熙儿冷言道。
“格格这是要去哪里?我是来送格格的。”
“送我?”
岳托尤其真诚的点点头。
蓝熙儿转转眼珠,狡慧地道:“我要去梅园。”
“格格真是去的好地方。”岳托挑挑眉,意味深长的点头。
蓝熙儿眼里笑意愈浓,又咬了咬唇俏皮的说:“这梅园可是宫里最靠后的地方,岳托阿哥可不要勉强。”
“不勉强,说送就是要送的。”岳托侧过身子,把路让开,一本正经地躬身道:“格格,这边请。”
蓝熙儿强忍着笑意,背起手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岳托望着眼前这一园子红梅忍不住感叹。
“你的学问真是见长啊。这才上了多久的课,都能看着梅花念诗了!”蓝熙儿惊讶的看着岳托。
“之前在谙达的书上看见的,当时并不明白,他说是形容的是梅花,现在见到这满园梅花,突然就想起来了。”
蓝熙儿不管不顾地跑进梅园,还不忘招呼岳托:“快来快来,只有进了梅花林,才能闻出梅花的清香,可好闻了!你来试试。”
岳托缓步跟了进去。梅林其实不大,沿着梅林点了一圈的灯笼,烛光透过云石纹纸灯罩,发出暗黄的光,显得柔和静谧。岳托靠在一颗梅树旁一动不动,只是用眼神跟随着蓝熙儿,只见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鹿,在梅花林里蹦蹦跳跳,却没有碰落一朵梅花。她穿着一袭红色斗篷,兜帽和领襟都滚着白狐毛的边,脚下蹬着一双黄色雕纹鹿皮小靴。红梅肆意地怒放在她周围,雪花轻轻地拂在她身上,而她时而捧起梅花嗅嗅,时而伸手接着雪花。岳托只觉此景浑然天成,此刻心旷神怡。
“你愣什么神啊?有没有闻到花香?”蓝熙儿抬手砸过来一个东西。
岳托回过神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一个雪印,原来却是个雪球。蓝熙儿哈哈大笑。岳托一个健步跑过去,蓝熙儿笑着大叫一声,急忙又抓个雪球,正欲掷出,岳托已经到了她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巧劲儿一抖,蓝熙儿的手里的雪球掉了下去。
蓝熙儿立刻服软,装委屈道:“我不扔你了,不扔了!”,想想不能吃亏,“那你也不许扔我。”
岳托笑着柔声道:“雪太凉了,你不要玩雪,你喜欢这梅花我摘些给你。”说着就要动手折一支下来。
见岳托已经探身抓住梅花枝,蓝熙儿立刻跑过去阻止:“别,别摘!人家梅花在树上长得好好的,干什么摘下来?”
岳托没明白她的意思,手握着花枝看向她。
蓝熙儿走过去拍拍岳托的胳膊:“放开啊,放开,别折断,折断了,明年它就没了。”
岳托心想,花还不是年年都开,这支和那支又有何不同?不过还是松开了手。只是他刚才用力把花枝拽过来,放开时却很随意地松开,花枝倏地抽了回去,眼看又要弹回来,蓝熙儿惊得后退半步,岳托怕花枝抽到她,急忙伸手用力打开树枝。一瞬间,红梅白雪纷纷落下,朦胧梦幻地美极了。
“好美啊!”,蓝熙儿开心地伸出双手跑去接梅花与雪花,踮着脚尖旋转飞舞。
岳托笑望着她,遇见她后,似乎所有的美好也都因她而来,他的心会动,会暖,会甜!
“岳托哥哥,还有没有说梅花的诗。”蓝熙儿俏皮的喊着。
“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岳托痴痴的说,是啊,这是梦吗,如果是,他宁愿醉在其中,长醉不醒。
“这大雪冷月夜的,梅园里竟然有人?”离梅园不远处,荪岱格格听见嬉笑声,觉得不可思议。
“回格格的话,是岳托阿哥和蓝熙格格。”身边的展嬷嬷往梅园里探头望了望,答道。展嬷嬷也感到奇怪,这梅园虽然漂亮,可在汗宫的最后边。这些年来,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陪格格过来赏梅,都没有遇见过什么人的。
“那是代善哥哥家的大阿哥?”
“回格格的话,正是他。”
“那位小格格是?”荪岱往梅园靠近几步。
“回格格的话,是三格格家的蓝熙格格。”
“哦,那个放火烧山的小格格。”
“哪里只是放火烧山,听说还干过偷花的事,后来更是与一位教书先生吵架,这位小格格呀,邪气的很!”
“嗯,倒像是莽古济家的,宠的无法无天。”
“红蓝两旗想来没有什么交情,这俩人怎么玩到一起了。”
孙岱愣了一回神:“走,我们过去看看。”
展嬷嬷惊奇了,格格从来都是躲着人的,每逢过年众人都搬进汗宫,格格就独自跑到梅园来。这会儿怎么会有心去看两个娃娃?眼看格格已经走远,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