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野崎无聊的神情是遮掩不住的。
他还年轻，表情管理和装样子的功夫不到家，因而很容易就被坐在高台上的各个道观方丈看穿了底细。
看着这个杀了一省值守的小年轻先抓耳挠腮，再浑浑噩噩，最后萎靡不振的模样，大家可算是乐开了花。
颇有如来佛看孙猴子在掌心翻跟头的味道。
“野崎小友，可是嫌弃这里无聊？”
一个鹤发童颜，白胡子拖到腰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拄着拐杖，脑袋垂到与桌面平行的高度，两只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野崎。
已经快梦周公的天野崎一个激灵，他全身轻颤，脸上带着强撑的精神，耷拉的眼皮下是失神的眼睛。
毫无疑问，他差点就睡着了。
但是天野崎打死不会承认，台下时不时有人朝这边拍照，如果只是走神假寐还好，要是承认了，自己八成就要沦为笑柄了。
他已经有了个“扫把星”的外号，不能再来个“睡鼠”之类的称号了！
‘妈的这帮老东西，怎么这么能熬？连泡尿都不撒。’天野崎暗中嘀咕。
但在明面上，他还是笑着跟人家打招呼：“不无聊不无聊，就是在这儿一直吃吃喝喝，肚子有点撑。”
“哦，原来如此。”老人露出笑脸，背也打直了，“年轻人还是要节制，要注意身体啊，去这么多次厕所，肾透支了吧？”
‘……我这暴脾气！’
天野崎抬手抄起隆奇努斯之枪就往老头脸上扎去，只见老头不怒反喜，四周的其他老人个个脸上都挂着看戏的戏谑，天野崎如梦方醒。
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操控了，原本自己就对这些过场模式非常反感，加之被人突然叫醒的不爽，被人侮辱功能障碍的愤怒……
虽然在短时间内自己承受了相当多的负面情绪，但天野崎不是中学生，接受过社会毒打和穿越后艰难求生的他，比一般人心性更坚韧。
他不应该被区区负面情绪影响，至于暴起动手就更不可能了！
眼看隆奇努斯之枪已经推出，生气时天野崎动了全力，枪速极快，高台附近全都是拥挤的人群，改向已经来不及了！
“闪开！”
天野崎压着枪尾，使出吃奶地劲翘起枪尖，这时候对面的老头如果往后仰，最多只是毁容，还不至于死亡。
但那老头就当着天野崎的面，站了起来！
彻底避无可避！
‘妈的，故意陷害我？！’
天野崎面露狰狞。
铛——！
一把合金一体浇筑，机械打磨开光的制式武当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在隆奇努斯之枪的两根枪尖中。稳稳当当地接下了天野崎的突刺。
长白胡子的老头单手持剑格挡，四周的其他武当联盟的大佬站在老头身侧，各自伸手搭在前者肩上。
他们身边腾起一圈短促的气流，桌椅瓜果哐啷翻倒，闹出不小的动静。
四周拱卫的侠客们纷纷抽出武器，长白胡子挥手，这些正酝酿着脏话的侠客们生生闭嘴，憋得胸闷脸红。
“我就说嘛，小子你实力满打满算也就堂口优秀水准，加上那个天使，刘怒见状不妙想跑也不是没机会。见到你的武器我才明白，他死得不冤。”
“你的武器，伤人倒在其次，伤害灵魂才是最主要的。”
老头放下武当剑，特种钢制作的剑身已经崩出一道豁口，裂痕顺着豁口绵延了半个剑身宽度。
这把剑已经废了，得回炉。
饭馆天野崎这边，隆奇努斯之枪毫发无损。
天野崎看着扶起桌椅，收拾垃圾，重新摆盘仿佛仆人一般的侠客，咂摸嘴道；
“所以我刚才失控是你们做的手脚？茶水还是甜点？”
说着他还扫开了林纾语和诗羽桌上的糕点水果，引来林纾语的连连抗议。
诗羽这时候正沉迷码字无法自拔，只是驱苍蝇一样让天野崎麻利点。
“让你怒从心头起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老头指着自己，一本正经。
“老爷子别开玩笑了，有异能的是先天，先天可不会学后天的东西。”
“我可不会武当的路数。”
老头笑眯眯道。
天野崎一愣，“你不是武当的人，那你怎么坐在这儿？这些武当的还对你这么稀罕？”
“说来惭愧。”老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是武当山这一届山主的亲哥哥，我姓王，叫王泽，忝为武当分舵今年值守。”
“啊这……原来是值守打人，我的我的。”天野崎手一晃，把龙绮努斯之枪藏了起来。
但心里已经骂开了。
您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您老想死找棵老歪脖子树上吊得了，别来拖累我啊！
我要是再误杀一个值守，我‘扫把星’的外号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着值守的面玩一把杀了另一个值守的凶器，感觉不是很合适。
王泽不以为意：“说起来还是我挑衅在先，故意恐吓你，再用异能勾出你的愤怒，是我为老不尊了。”
他说得陈恳，但脸上‘好好玩’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收敛。
这让天野崎想起了一个知名的武侠角色，老顽童。
这时林纾语凑了过来，从天野崎手里夺回被拿走的甜点，还凶了天野崎一眼。
天野崎则拉住她的衣角问了起来：
“诶，这王泽值守的异能究竟是啥？为什么我完全没感觉到他发力？”
“你问这小姑娘还不如问我，分舵级的侠客资料从来都只公开一部分的。”
“说说。”天野崎心里一动。
王泽也不自持身份，只见他抬手一压。
高台下热闹的人群突然沉默下来，人人脸上露出哀愁的神色。
若有若无的负面情绪，在天野崎的感知中，像是海草一样飘荡。
远方的爆炸声陡然猛烈，让所有侠客都下意识转头。
王泽赶紧抬手，于是人群又重新热闹起来，只是大家脸上都挂着些许奇怪的神色。
见到这一幕，天野崎骇然至极：“这是……”
“侠名【酒客】，异能【红尘】。”
“七情六欲，是人情绪起伏的源头。侠客也好，邪魔也罢，都要入红尘洗练。我的异能能诱导半径一里范围内所有人的情绪，心里的委屈，痛楚，寂寞，爱情，都能被放大，直到影响判断和心情。”
天野崎看着值守王泽，握住隆奇努斯之枪的手握紧放松再握紧。
最终他沉声道：
“如果我是总舵的人，我一定会尝试当场格杀你。”
“王先生，您应该知道自己的异能对于邪魔外道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嗯，是晋升最好的催化剂，能把所有负面情绪调配到最佳。”
王泽面色平静。
“我能活着，就证明官府的考量比你多，我的价值已经证明了。”
“现在的问题是，武当分舵要派许多人随船队去魔都，守备势必空虚。我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洞庭省。”
林纾语咽下甜点，确定了自己口中那位高瞻远瞩的人的身份。
就是王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