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妩对周祁年在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之前不是没想过办法,还主动为周祁年献策。
可那天到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她以为周祁年不会那么快动礼部尚书。
毕竟接近年关,礼部的事儿也不少。
江妩偷偷看了坐在主位的周祁年,正好与他四目相接。
周祁年气定神闲地呷了一口茶,对吴氏的话没有一句解释。
他肯定听到了,吴氏刚刚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只是他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江妩冲吴氏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是不是周祁年做的,即便是,他也不会认。
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事,不得不万分小心,这才不过短短两天,周祁年怎么可能动作那么快。
吴氏讷讷道:“奇了怪了,不是他会是谁?李成玉那个疯子狎妓被狗咬没了子孙根,他家还没留个后呢。”
江妩一愣,若是尚书大人出事,不好说一定就是周祁年做的。
但李成玉这个,多多少少跟周祁年脱不了干系。
江妩盯着周祁年看了看,他依旧云淡风轻,自顾自品茗,还顺道提了句。
“侍郎大人家的茶,还挺香。”
吴氏扭头堆笑:“督主若是喜欢,一会我差人给您送过去。”
“不必,被人看到了又会说闲话。”
江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已经光明正大带自己回来了,还有什么怕让人看见的。
周祁年放下茶杯,冲江妩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也坐下。
江妩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周祁年目光看着吴氏,话却是对江妩说的。
“韩丽蓉是尚书大人送给我的一个外室,此女心思不纯,与人私通,被我发现还反咬一口,我只好送回尚书大人府上,谁知去了还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周祁年顿了顿,手指轻扣木桌。
江妩立刻把茶杯递了过去。
周祁年接过茶杯的时候,小指还在江妩的小指上轻轻碰了碰。
继而说道:“尚书大人为自己的儿子可谓是尽心尽力,想尽所有办法,不惜重金也要将李成玉子孙根接过去。”
吴氏连忙问道:“我听闻那子孙根都被狗给吃下去了,还怎么接?总不能接狗的吧?”
周祁年嘴角上扬,“尚书大人第一时间就找人打了狗,从狗肚子里掏出来咬的只剩一半的根,集齐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为他独子一人诊治。旁边摆了一箱黄金,谁能治好,谁拿走。”
江妩立刻反应过来。
且不说礼部尚书李学有没有这么通天的本事,能知晓京中发生的大小事宜。
单是那一箱黄金就足够皇帝连夜审他了。
更何况,他一个尚书,竟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把所有太医召集过来。
谁能保证那个时候宫中的贵人就没个病痛了?
三点分析下来,这礼部尚书恐怕很难再翻身。
江妩不禁在心里暗叹,周祁年这局设的可真够巧妙的。
谁料周祁年下一句,让江妩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本花点钱救三代单传的独子也无可厚非,奈何他打死的竟是霍家的狗。霍家因为天火案被钦天监的警示搞得焦头烂额,必定会发难尚书,今早参礼部尚书的可不止一个重臣。”
周祁年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江妩。
江妩心里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这是何等的巧思,能让一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环环相扣。
周祁年他到底布局了多久?
想来那天火案势必也只是其中一环。
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江妩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周祁年面前纯粹是小巫见大巫。
自己想了个一箭三雕的法子,如同献宝一样献给他。
没想到他竟是很早就开始布局了,恰巧就能赶在天火案之后,立刻将礼部尚书打到无法翻身的地步。
他太精于算计了。
江妩不敢深想,曾经周祁年让自己做的那些事,有哪些是在他的局中,又有哪些只是偶然。
吴氏还想委婉提了一句让周祁年帮忙举荐自家丈夫。
谁知,周祁年放下茶杯,起身拉着江妩走了。
“不是要看姨娘,跟她浪费那么久时间不难受?”
江妩眨了眨眼睛,她自然是不愿意和吴氏共处一室的。
吴氏整个人都透露着精明的小算计。
这种算计连自己都看不上眼,又何况是有雷霆手段的督主呢。
回姨娘的小院会经过一片僻静的小竹林。
周祁年看了一下四周,附耳在江妩面前说道:“他就算不死也废了,算是给你报仇了。”
江妩耳朵一热,他说这话,是在向自己解释?
周祁年见江妩没什么表情,眉头微微蹙起。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到此。
如果想要李成玉的命,还得等李学被发落之后,再考虑。
“你是觉得我没取他性命而不高兴?”
江妩抬眸,看周祁年一脸认真的样子,连连摇头。
她抓住周祁年的衣襟,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做傻事。
周祁年嘴角上扬,“原来小猫儿担心的是我啊?”
江妩抿唇,谁要担心你了,不过是怕你死牵连自己。
周祁年的手握住了江妩的手,往小院里走去。
柳姨娘正躺在软塌上小憩,还是丫鬟提醒才睁开眼睛。
她近来觉得身体乏力,总想躺着。
江妩进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掀开眼皮,轻声说了句:“过来坐。”
江妩立刻警觉姨娘的情况不太对,拦住了丫鬟比划着问。
丫鬟看不懂她的手语,只知道摇头。
周祁年握住她的手,“别慌,我来问。”
在周祁年的问话下,江妩大概了解姨娘这些天的状态。
脑海里萌生了一种不太好的想法,她亲自检查过药罐,也试着给姨娘把脉,瞧不出什么问题。
周祁年看似随意地提了句,“听人说西山的寺庙挺灵验,你要不要替你姨娘求个平安符?”
江妩睫毛微动,她手上戴着的是石雅送的佛珠,正好也是西山来的。
江妩毫不犹豫将佛珠取下戴到姨娘的手腕上。
她双手紧紧握住姨娘的手,却没注意到柳姨娘原本闭着的眼忽然睁开。
眼里竟是蓄满了泪。
周祁年注意到了,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他又提议道:“柳姨娘不如同妩儿一起?西山香火旺,马车能驶上去,不会太劳累。”
柳姨娘的手心攥紧,摇了摇头,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江妩被激动的姨娘推倒在地。
她不解看着姨娘,比划着手语。
柳姨娘揉了揉眉心,“既已做他人妇,就不要随意去抛头露面,安安分分守着夫君过日子。”
江妩眼下是没别的办法,用了那么多补品,喝了那么久的药,姨娘的身体也没多少好转。
祈福会不会真的有用?
周祁年没有再提西山二字,扶起江妩,神色淡淡地说:“柳姨娘究竟是不想让江妩抛头露面,还是怕她去西山?”
此话一出,柳姨娘面色死灰,但她很快调整好,踉跄站直了身体,“生死有命,祈福又有何用?”
江妩的眼眶含着泪,周祁年却在心里转了几个弯,看来这柳姨娘,背后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