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受伤的？”江妩抓住唯一还剩下的方霖问道。
方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什么吐不出来一个字。
这是他作为贴身侍卫的失职，若周祁年真有什么事，他只能以死谢罪。
江妩见他神情有些恍惚，也没揪着继续问，只剪卡周祁年的衣裳，准备查看伤势。
方霖心里的愧疚自责更甚，他巴不得江妩骂他一顿，他也要好过一点。
偏偏江妩什么都不说。
周祁年出事的时候，他不在身旁，只是按照督主的吩咐在十里外等着。
自己也就这段时间没陪在督主身边，谁知道就出了事。
方霖见江妩检查伤势，忙凑上前说道：“检查过了，箭伤，两支冷箭，箭头有毒。”
听到有毒两个字，江妩只觉得头皮一紧。
之前心里一直隐隐觉得不安，原来是因为周祁年有危险。
她让方霖把周祁年放在帐内最里面的一张木床上，因为不确定周祁年中的是什么毒，不能随便用药。
只能先给伤口进行清创处理。
放冷箭的一定是个高手，方霖说的两支箭只有一个伤口，想来其中一支直接刺穿了肩胛骨。
残留在肩头的还剩了半支箭，想来是那些暗卫不敢贸贸然拔出，又或者是为了匆忙赶路，没有时间立即处理。
江妩心知不尽快拔出这支毒箭，只怕是毒素会越渗越深。
江妩让方霖打来了一盆净水，架着三个烛台在周祁年头顶，照得伤口清清楚楚。
她洗净双手，依次准备好了匕首，小刀，以及银针，甚至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方霖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只敢在一旁候着，连呼吸都轻了些。
只见江妩先把毒箭周围的皮肤擦净，而后在匕首上撒了一些药粉，再在火上烤了一会。
而后的动作，方霖看得目瞪口呆。
江妩手起刀落，用极快的速度将箭头附近已经发黑的皮肉剜去，而后即刻用纱布摁住伤口，快速拔出箭头。
止血对江妩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所以不出一刻钟，血止住了。
接下来便是析出箭尖上残留的毒素，便于她研制毒药。
方霖从没见过这样的江妩。
在他印象中，江妩就是一个养在后院的小女人，每天除了等着督主上门，也没别的事情。
有时候自己受了欺负，还是督主出面帮她解决。
可刚刚看她处理起箭伤，血差点溅到她脸上，也面色不改一分。
江妩就在周祁年躺着的旁边一张小四方桌上操作着，全神贯注的神情让方霖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她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方霖心想，自己都能察觉到的事情，督主恐怕早就察觉到了，所以督主到现在自己也没把握能把人留住吧。
想到这，方霖的心情也没有那么压抑了，他相信江妩一定能尽全力救回周祁年。
江妩用了两个时辰，终于将箭毒的成分研究透彻，解药不是不能配，但手头上的药材有限，她不得不打起万寿堂分号的主意。
抬头看向方霖的时候，江妩发现方霖竟然站在那里就睡着了。
而自己的脖子也僵硬得咔咔作响。
江妩起身伸展了一下身躯，想走过去叫方霖带自己跑一趟，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衣角。
江妩连忙转身看向周祁年。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醒过来，右手也是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的衣摆。
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胡话。
江妩知道他的情况在变差了，毒伤之后最忌讳发高热，一旦高热不退，就算被她研制出来解药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江妩心一沉，抓住了周祁年，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身边说：“我在。”
周祁年像是被母兽抛弃的小兽一样，蜷缩着身体，眉头蹙紧，委屈的嘴角扁了扁，“娘，别丢下我。”
江妩这是头一次听到周祁年如此卑微的语气说话，完全没有一点脾气，甚至带着哭腔。
若不是知道他全家都没了，她肯定还会呛他两句，可眼下江妩的心也跟着揪着疼了一下。
他把一切心事都藏在心里，无人可诉说，即便别人误会他心狠手辣，但江妩相信，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
宴家的后代，就凭这个身份不允许他做出任何有违常理之事。
江妩俯身抱了抱周祁年，像是哄小孩一样，轻拍着他的背，哼唱着娘生前最喜欢哼的那首曲子。
周祁年竟是真的安静了下来，就连能夹死苍蝇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这轻微的动静把方霖都吵醒了，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江妩在哄周祁年睡觉。
那画面太美，他连忙移开了眼，装作假寐继续睡。
无奈，方霖没装好，被江妩识破。
“趁现在还未开战，带我出去一趟。”江妩将被子给周祁年盖好，轻飘飘说了句。
那话不用想也知道是说给方霖听的。
方霖甚至来不及讶异何时江妩说话已经这么利索了，就被江妩给拉走。
“去临城，快一点。”
方霖此时也顾不上男女大防那些事儿了，只让江妩扶好马鞍，自己则驾着马奔驰起来。
一路上江妩都在想周祁年出事应该不是偶然，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最开始那个有心要放假消息的祁荣已经被收押了，只能说明在这军营还有一些隐藏得极好的内奸。
周祁年因为是临时接手，不可能逐一排查。江妩神色凝重，她走之前跟韩大夫交代了几句，发现韩大夫精神也不怎么好了。
大概是连轴转没有休息够足够的时间，韩大夫年事已高精力不够。
江妩深知自己必须快些回来才行。
好在军营扎营的地方离临城不算太远，江妩很快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药材。
随口问了句：“石头呢？”
方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江妩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你说啊。”
方霖被江妩的威慑力给震惊了一瞬，“他代替督主冲锋陷阵，今日估计还会继续交战。”
“荒唐！”
江妩留下一句话，自顾自翻上马车，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方霖，“你去找石头，帮他忙。”
“那你呢？”
方霖刚问完，江妩便一夹马腹，自己骑马走了。
留下方霖一人在风中凌乱，江妩她何时学会骑马的？
不过倒也给方霖提了醒，督主受伤这事儿不能传出去，他应该守在“督主”身边。
走到石头假扮的主帅面前时，方霖才一拍脑袋！哎呀，原来是我。
是他的原因，才让那些人有可乘之机的吧？
如果不是发现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督主在哪呢。
此时的方霖不由得在心里对江妩竖起了大拇指，她怎么那么聪明，简直是督主翻版。
江妩快马加鞭赶回去的时候，刚好天亮，士兵们整装待发。
然而就在江妩掀开帐帘的时候，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