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见了血，才让周祁年冲动的情绪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转身抓住了江妩的肩膀，“你受伤了？还有哪儿伤了？”
江妩被他都快捏碎了骨头，皱眉答道：“你再不松开，我就散架了。”
周祁年连忙松开了手，抓起江妩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眼神里有些自责，“这是我弄伤了？你为什么不躲？”
“躲？有用么？”江妩没说刚刚你那个样子，恨不得马上把人撕碎，她再不拦着点，出事了怎么办？
周祁年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帕子，帮江妩包扎好，闭口没有谈自己为了找江妩跟石头赶了多久的路。
“石头呢？”
“出去了。”
周祁年皱眉，“外面有瓦剌人的军队，他一个人去？”
江妩猜得没错，刚刚那几个人果然是有后招，看来是决定拷问铁大牛套消息的。
也亏了铁大牛是条汉子，什么也没说。
一想到旁边还躺着铁大牛的尸体，江妩的心口就一阵闷痛。
“大牛他，还有个妹妹。”
周祁年的手顿在空中，顺着江妩的目光看了过去，郑重说道：“我带他回家。”
之后，二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石头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周祁年，惊讶到语无伦次：“你，你怎么来了？”
周祁年扫了一眼确定石头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沉声说道：“来把违反军令的人带回去。”
“你要怪就怪我，大牛哥他没违反军令。”
提到大牛后，石头发现周祁年跟江妩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大牛哥还没醒？”
说完石头蹲在了铁大牛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大牛哥，醒醒啊。外面的敌军已经走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他醒不来了。”周祁年没忍住打断了石头的话。
“你说什么？你把他怎么了？”
石头想疯了一样爬起来推开了周祁年，“你别以为你是元帅就了不起了，你从来没带兵打过仗，你懂个球！”
江妩连忙拉住石头的衣裳，“石头！”
本来今日消耗的体能就够多了，这俩要是再打起来，他们还怎么回去。
石头的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好不容易才交了个朋友，就这么死了。”
“我还想多听听他讲宴家军的故事的。”
泪滴落在地，周祁年别过脸，不再说话。
江妩瞄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劝石头：“把大牛，带回家。”
也许是这句话鼓励了石头，他抹了一把泪，“嗯，我带他回家，我还要替他多杀几个人！”
皎月当空，洒满整片大地。
北疆之地春天来得晚些，枯黄的草连成了片，在风中摇晃着，随着骏马奔驰的节奏，一波接着一波地起舞。
石头驮着铁大牛的尸体，江妩则跟周祁年同骑一匹马。
只是此时，无关风月，唯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那遥不可及的草原。
不知怎么的，江妩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周祁年和石头的身世，就像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
知道他们身世的，只有自己吗？
若是其他人也知道的话，会不会告发他们？
周祁年的手拉动缰绳，不经意擦过了江妩的腰，那久违的感觉让江妩立刻回过神来。
她得帮他们。
至少得让宴家军延续下去，继续保家卫国。
江妩如是想着，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
战争来得猝不及防。
祁荣已经连夜被扣押，假消息还没传到周祁年耳朵，就被暗卫给抓住了。
周祁年决定打得瓦剌人一个措手不及。
除去赶路的五个时辰，与大军会合后，周祁年一刻也没休息，召集了所有的营长，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制定出来了作战方案。
而江妩，跟韩大夫商议着把最药材分类，伤员也要分轻重缓急来用药，确保有限的药材用在刀刃上。
清晨的天边，初升的太阳染红了半边天空，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到整备好的军队，已经在临城附近摆好了阵型。
主帅周祁年身披铠甲，一声令下，气势如虹。
霎那间，铁蹄如雷，尘土飞扬，战鼓声声，震撼着每一寸土地。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战场上不屈的战魂在咆哮。
瓦剌人匆忙迎敌，在草原上他们是最强有力的游牧民族。
但是要守城作战，对他们来说是鲜有的经历，铠甲如霜，兵器闪烁寒光。
箭矢如蝗，密如骤雨，划破长空，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至，一时间，惨叫声、呐喊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悲壮的交响乐。
留守在临安城的只是一小撮瓦剌军，周祁年知道大部队还在身后的草原中隐藏着，所以在其他将士冲锋陷阵的时候，他悄然带着一堆精兵往临城后方跑去。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石头跟周祁年调换了装备，他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大喝一声，夹紧马腹，跟第一批士兵一起策马奔腾于战场之中。
石头目光如炬，每一次挥枪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长枪一挑就是一个瓦剌人。
敌军将领纷纷败退，无法抵挡其勇猛的攻势。
这一场关于守护家园的战斗，大庆朝的将士无一不血液沸腾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
刀光剑影中，无数生命陨落，战场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烧焦的气味，令人窒息。
战斗持续至深夜，双方才逐渐收兵。
这一场突袭，耗费了不少精力，双方都有些精疲力尽。
原本瓦剌人支撑不了太久的，但中途忽然从后方围上来了不少援兵，石头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发出的求助信号。
夜晚，所有士兵都在休息的时候，反而是江妩和韩大夫最忙的时候。
两个人没有歇一口气，不停地在包扎上药。
能抬到这里来的都是受了重伤的，一些轻伤士兵们自己就会包扎了。
江妩也顾不上满身的血迹，累到手都抬不起来了还在忙。
周祁年带着那队精兵在草原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已然摸清了敌军大本营所在之地。
只需要调集兵力，趁夜色包抄围困，就能快速结束这场战斗，速速回京。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周祁年遭到了暗算，受了伤。
明明他已经提前换过了衣裳，没有任何标志能看出来他是主帅，那些人的冷箭就直接朝他袭来。
只能证明一点，对方有他的画像，想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战场上。
这下，周祁年确定了是谁想要让死。
护送周祁年回去的暗卫，路上就死了俩。
等到江妩见到周祁年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