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夫，你做什么？”江妩不可置信地看着韩大夫正举着刀盯着周祁年。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
若不是他手抖得拿不稳刀，江妩差点以为他就当头劈下去，将周祁年给千刀万剐。
也就是这个小动作，让江妩确定韩大夫不是内奸，他只是一时起意，并且还不太敢付诸实际行动，否则她应该看不到周祁年最后一面。
江妩匆匆扫了一眼周祁年，除了脸色有些难看外，还有呼吸。
韩大夫像是疯了一样在空中挥着刀，大声嚷嚷着：“别过来！都不许过来！”
帐内只留了伤重患者，此时基本都还在昏迷中，没有一个人能帮江妩制服发了疯的韩大夫。
江妩放下背着的布包，弓着身子缓慢向韩大夫靠近。
“别激动，慢慢说。”
江妩的声线还带着一丝喘息，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企图劝住韩大夫。
大夫杀人，那可是能一击毙命的，他们很清楚刺什么部位可以一击毙命。
韩大夫见江妩要靠近，大声喝止：“不许过来！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你，你不要插手！”
私人恩怨？
江妩皱眉，陷入了思考，韩大夫跟周祁年会有什么私人恩怨，也从没听说过周祁年会为难一个大夫，他们不过是皇帝监察百官而已。
韩大夫见江妩止了脚步才松了口气，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他本来已经快要扛不住，可就是这么巧看到了这位患者床上的腰牌。
那腰牌他见过，他女儿死之前，就紧紧攥着这块腰牌。
他一个大夫，没见过什么世面，只知道拥有这块腰牌的，就是要了他女儿命的人。
见到仇人，怎么可能不为女儿报仇，不报仇他将来下黄泉都没脸见女儿。
这些韩大夫自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讲，对他来说柳晓这个小医师人还挺精灵的，他原本还想好好教他。
可惜了。
江妩手里攥着一小包迷药，静待时机，打算先把韩大夫迷倒，不让他接触周祁年。
眼下这偌大的军营只有他们两个大夫，根本不够用，所以韩大夫不能出事。
江妩调整了呼吸，缓缓开口道：“韩大夫，给我讲讲，他怎么你了？”
韩大夫一想到自己那娇小可爱的女儿，老泪纵横，嘴唇都在颤抖着。
江妩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缓慢地，不着痕迹地挪动着步子。
她尽量压低身子，让韩大夫没有压迫感，声音也放轻了些，“韩大夫，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姓韩的。”
这句话像是把陷入悲痛回忆的韩大夫拉了回来一样，他颤着声音问：“是吗？叫什么名字？”
“韩丽蓉。”
江妩说完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只距离韩大夫三步远了。
韩大夫听到这个名字，握着刀把儿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流下一行浊泪，“她，她是我的女儿啊！”
这下轮到江妩吃惊了，她甚至忘了要再继续往前一步。
论性子，韩丽蓉跟韩大夫完全不像，甚至连长相都不尽相似。
韩大夫大抵是举刀举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冲江妩找了招手，“你过来，同我多说说她。”
那谨小慎微的语气，也让江妩觉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又说不上哪儿怪。
直到韩大夫打开了话匣子，她才知道为什么。
“她是我老来得子的女儿，自幼被娘家人带走了，我见她的次数寥寥无几，因为那会我太穷了，他们都看不起我。我到军营里来，就是打算出人头地把娘子和女儿带回家，可是，她娘走了，她也被人带走。”
寥寥数语，道尽了人生惆怅。
韩大夫抹了一把泪，“我其实很少见她，记忆中她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怎么转眼间，她就死在我怀里了呢。”
江妩压下心里的震惊，在脑里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她所认识的韩丽蓉跟韩大夫记忆中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她正犹豫着该如何跟韩大夫说起，就见韩大夫又拿起了刀。
“是他！他是害死我的女儿的凶手。”
“误会，他不会害你女儿的。”江妩只能替周祁年开脱，当时韩丽蓉搞了很多事情，让周祁年对她彻底失去耐心，直接赶出府外。
除此之外，没有做过再过分的事情。
韩大夫摇头，“不可能的！我女儿死的时候，手里就握着一块这样的腰牌。”
韩大夫将地上的腰牌捡起来递给江妩。
江妩认得，这是周祁年独有的腰牌，他给自己用过，但仅凭一块腰牌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是办差的，腰牌可能会给别人用。”江妩耐心解释着。
韩大夫又把刀放下，“真的？”
江妩点头，最终决定不告诉韩大夫真相，“韩丽蓉，人很好，她善解人意，人见人爱。”
韩大夫满脸都是骄傲之色，“那是自然，我告诉你她啊，很聪明了，三岁就能背好多诗。”
江妩第一次说谎说得如此大言不惭，但比起让她掐灭一个老人的幻想，她做不到。
安抚好韩大夫后，江妩给韩大夫说要给周祁年疗伤的事情。
韩大夫一脸不悦，“虽然他可能不是杀人凶手，但是跟他也有关系，我不杀他都算不错了，怎么可能救他！”
“那就拜托韩大夫，先去休息一会，好帮我照顾其他伤员，好吗？”
韩大夫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算他运气好。”
江妩听出来了韩大夫是不会再动心思杀周祁年了，这才开始替周祁年擦拭着身体，万幸高热缓解了些。
江妩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按道理因为中毒引发的高热没理由能降这么快，直到她发现小方桌上一个空着的碗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韩大夫给周祁年喂了药，难怪明明她把周祁年安排在最里面的位置，韩大夫还能发现。
甚至自己都没发现他戴着腰牌，现在想来也说得通了，应该是韩大夫替周祁年喂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江妩给周祁年擦拭完身体后，即刻着手投入研制解药。
军营条件自然和莫离的实验室比不得，好在莫离也考虑到了这点，教江妩的时候就让她在最恶劣的环境中配置过解药。
一上午过去，江妩终于释出了解药，她没有一丝犹豫，即刻将解药抹在了周祁年的伤口，另外还给他吃了一颗被莫离称之为速效救心丸的药丸。
忙完这一切，她恍然惊觉，自己竟然是将近十二个时辰没吃东西了，她起身的时候头有眩晕，手撑着床板才慢慢看清东西。
“过来吃点东西吧，刚刚粮官拿了肉过来。”韩大夫朝江妩喊着。
江妩应了声：“来了。”
她刚转身，身后的周祁年便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