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不佳，营帐外风雨交加，阴沉沉的天犹如江妩的心情一样。
江妩跟着韩大夫在帐外吃东西的时候，感叹了一句：“这天气怕是对我们将士不利。”
韩大夫撕了一块羊肉，咂巴着嘴，“最好希望打不起来，咱们事儿也少点。”
韩大夫说得没错，少打一次，士兵的伤亡就会少一些。
江妩默不作声，慢慢喝了些稀粥，看了那么多伤重的病患后，她实在没胃口吃下去这带血的烤羊肉。
江妩不知道的是，帐内的周祁年已经坐了起来，他其实很早就醒了，只是因为中毒身体绵软无力，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所以刚刚他将江妩跟韩大夫说的话他尽收耳内。
此时周祁年才反应过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当初韩丽蓉逐出府后，他便没有再去管过，毕竟一颗没有用的棋子，是没有人关心的。
若是韩丽蓉的死是有人故意给他下套，那么那个人的心机未免也太深沉了，因为这时间线拉得太长。
至少说明从那个时候就有人计划好了，此战必然会打，而韩大夫也必须跟着自己这队伍。
一环扣一环的，稍有差错就会没办法套上。
周祁年不由地想起当初方霖来汇报军医擅自换了换，他还不甚在意。
甚至在看到江妩的时候，更多的是欣喜。
可眼下种种都表明了，有人在幕后，推着他们走。
那些人到底有没有发现江妩的身世？
周祁年下了床，疼得抽吸了一瞬，他必须马上回到前线，石头那边瞒不了太久。
可他刚下床，双腿就绵软无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碰到了烛台。
江妩听到帐内的动静、还以为是有伤兵掉下床了，连忙跑了进去。
刚进去就与跪在地上的周祁年遥遥相对。
周祁年别过脸不去看江妩，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并不想让江妩看到。
江妩却想的是，他怎么就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按道理不应该那么快。
江妩二话没说就冲了过去，扶着周祁年的胳膊。
“别碰我。”周祁年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像是要冒烟一般。
“先坐下，喝水。”江妩命令道，没给周祁年回绝的机会。
“不喝。”周祁年稍微一动就扯着伤口疼，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现在又有渗血的痕迹。
江妩脸色有些不好，语气很强硬，“督主若想尽快好起来，就得听话。”
周祁年仰头看了她一样，话说得比以前利索了不少，可这脾气也涨了不少。
周祁年：“你管不了我，我是主帅。”
江妩已经裁好纱布，决定替他重新包扎。“我是医师。”
两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周祁年继续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妩则剪开已渗了血的布条，重新清理了伤口，撒上药粉，再包扎好纱布，动作一气呵成。
周祁年不禁侧目，什么时候她已经变得这么熟练了？
不过数日未见，江妩的成长已经是他不可想象的，从容不迫的神情，让人有一丝恍惚。
仍旧记得刚来督主府那会，她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争不抢，逆来顺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周祁年皱了皱眉，到嘴边想说出口的话，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江妩没有让周祁年动，而是俯身观察着他的眼睑，切脉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
周祁年看得有些口干舌燥的，哑着嗓子说：“我要喝水。”
江妩没有理会他，只默默在心里判断着一会该给周祁年用点什么药。
周祁年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好像存在感变低了。
因为另一个伤员喊着要喝水，她立刻起身就去帮人家倒上了水。
这让一向骄傲的周祁年第一次感觉到了挫败，他假意咳了两声，“我也要喝水。”
江妩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客气说道：“你再等等，得先喝药。”
于是，堂堂主帅周祁年，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夜行衣，坐在简易木床上，安安静静地等待小柳医师给她端药。
江妩忙完了之后，终于想起了周祁年，端着药跑了过来。
周祁年本想起身接住，却发现自己仍旧没有力气。
“别动。”江妩大喊一声，这才将已经有些凉的药递到周祁年嘴边。
周祁年扯了扯嘴角，“手没力气。”
这次是真的没力气，不像刚开始那样想骗着江妩来伺候自己。
江妩也没跟他争辩什么，一勺一勺舀着喂他。
周祁年喝得很认真，等一碗药喝完，他才开口：“我晚上走，想办法帮帮我。”
江妩知道他有要事缠身，自然也不敢多留，“再等等我。”
江妩就在周祁年的旁边坐着，继续解药的制作，为了方便周祁年吃，她需要将解药炼制成蜜丸。
眼下条件确实不够好，所以需要费比平时更多的功夫。
“别担心，我已经让方霖去帮他了。”江妩冷不丁提了句，目光仍旧专注手里的事，没有看向周祁年。
周祁年错愕一瞬，匆匆看了一眼帐外，依旧风雨交加，天气着实有些不好，不知道石头能不能顶得住，如果方霖去了，应该能多撑一会吧。
周祁年收回目光的时候，视线停留在江妩的脸上一瞬，她目光坚定，做起事来十分认真，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周祁年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看了不知道多久，江妩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头递给他了一杯水。
周祁年没有接，江妩这才起身给周祁年喂水。
周祁年与她四目相对，眼里竟是柔情，江妩像是没看到一样，扭头拿起一个小瓷瓶递给他：“早晚各一粒，别忘了吃。另外伤口需要一天一换。”
“嗯。”周祁年很轻地答了句。
怕周祁年没听明白，江妩专程写了一张纸，“注意事项都写在里面了，你让方霖记着。”
“好。”
再之后，周祁年便没有时间看到江妩了，想来是前线已经又开始作战，不断有伤员送过来。就连给他送饭过来的也是一个伤得没那么重的小伤员。
周祁年恢复了一丝力气，咬着干得不能再干的饼，心里想着得再掏点银子出来买粮食。
江妩忙得满头大汗，韩大夫已经累到趴下，只有她还在连轴转着，甚至连周祁年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有发现。
不知不觉间雨停了，天黑了，江妩才缓缓松了口气，再次看向那个角落的时候，她什么都明白了。
周祁年不愿意打扰她，走得很干脆。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主帐内灯火通明，众人屏息以待，周祁年连盔甲都没卸下，手持一封密信，眼神凌厉地扫视着每一个人。
“有谁能告诉我，谁在这个时候还能有办法与京中有往来？究竟是多重要的消息需要要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