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年刚从春风斋回来,就直接去了江妩的房间。
今日的拍卖会反响很好,筹得的银钱是一个他比较满意的数目。
清点完银票后,他毫不客气地抓住了莫离的手腕,“借我藏匿身份?莫离,你胆子不小。”
莫离丝毫不怵,甩开周祁年的手,“比不得某些当了好些年太监的人,还要让自己女人用避子药。”
周祁年眼底划过一抹杀意。
莫离很淡定,甚至没有正眼看周祁年。
“互利互助,你我本就不是朋友,你要去揭发我,我不拦着。但我奉劝你考虑清楚,你女人的命还要靠我。”
“她的命?”
周祁年反问道。
她不是就只是哑了而已吗,治好了不就好了。
莫离冷笑,“你可知我替她拔毒毒药,与我调制的避子药相冲突,昨日她吃了,起了很大的反应,变相又中毒了。”
周祁年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来这之前,他十分冷漠地扔给江妩那避子药。
可她什么都没说,就咽了下去。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
“她早上来找你,是为了说这件事?”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没事来看公子哥儿拍卖啊?”
周祁年藏在袖口的手捏紧,胸口堵得慌。
“还有,我觉得你要是护不住一个女人,就别把人困在后宅了。我看她还算聪明,说不定是个学医的料子,你整天让她卷入那些无知妇人的争斗中,总会搓磨人的意志。”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莫离白了周祁年一眼,“无关紧要的人都可以随意伤害她,你作为她的男人替她做过什么?让你的女人吃避子药,真他妈的渣啊。”
这句话堵得周祁年哑口无言。
他追问了几句,还原了上午那件事的真相。
原来眼线的汇报也会有偏颇。
人们总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但却忘了,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莫离啧啧两声,“你这么渣,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渣为何意?”
周祁年神情严肃,像是在虚心讨教。
莫离却懒得跟他解释,撕碎了一张药方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周祁年忽然明白了过来。
“那现在她的身体当如何调理?”
“我告诉她了,停服避子药,再好好服我开的药,另外再加上这个。”
莫离扔给周祁年一个小瓷瓶,意味深长看了周祁年一眼。
“最好就是,别再同房,身体亏空后就难办咯。”
说完,莫离扭头就走,跟渣男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
周祁年陷入了沉思,原本打算晾几天江妩,却在走出春风斋后,径自朝着别院走去。
此刻,周祁年后悔了。
看到江妩蜷缩一团的身子,不停发抖,浑身冰凉。
想来是又将两种药同服了。
他默默将江妩床头的那个小瓷瓶藏了起来,换上了莫离给的新药。
做完这一切后,他握紧了江妩的手。
凉得刺骨。
周祁年脱掉了皂靴,躺在了江妩身边,紧紧圈住了她。
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像哄小孩子一样,嘴里轻声唱起了童谣。
江妩冰冷的温度终于渐渐开始回温。
等到江妩不再颤抖的时候,周祁年起身,看了江妩好一会。
而后,喂了一颗药丸在她嘴里,用嘴渡了一口水让江妩吞下。
做完这一切,周祁年穿好了鞋,替江妩盖好被子,转身出门。
毫无痕迹。
没有人曾知道他来过。
除了江小年。
江小年举着一封信回来的时候,正兴奋不已地打算大喊。
周祁年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她在睡觉。”
这是江小年没有见过的周祁年。
江小年目露凶光,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周祁年并没有在意他这些小动作,只平静看向前方。
“她若是想留你下来,你便留下吧,但若是被我发现你对她有异心,我会第一个杀了你。即便你是小孩子也不例外。”
江小年攥紧了手心,忽然奔向了周祁年,往他身上砸过去。
周祁年轻轻一捏,江小年的指头差点就碎裂。
“不自量力。想杀我,就要让自己变强大。你不够强大的时候,敌人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周祁年冷冷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太清楚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出事那年,他不过才十岁。
因为贪玩,带着五岁的弟弟偷跑去看围猎了。
哪知道还没回家就听说了将-军府被抄家。
他想都没想就提着刀要去报仇,找出那个陷害忠良的奸臣。
因为自己的冲动,弄丢了弟弟。
因为自己的莽撞,害死了爹爹最好的朋友。
那一年,生活教会了他不自量力怎么写。
他身上背负着的,不仅是将-军府的一百多条人命,更有兵部尚书的九十八条人命。
他赌不起,更还不清。
所以十一岁之后,他便学会了蛰伏,学会了沉默。
如果不是遇到江妩,恐怕他那颗早已如顽石的心,不会再次软下来。
今日之事,他意识到了,自己是喜欢上了江妩。
竟是失了控,对她造成了伤害。
他确实如莫离所说,是个渣男。
既如此,便不如不见。
可真要放江妩离开,他做不到。
至少现在做不到。
让那小孩留下来,跟她做个伴也不错。
他需要些时日冷静下来,好好去梳理目前收集到了一切信息。
若是在来年出征北疆前,将那些人拉下水,更好不过。
报了仇,是不是就能跟江妩长厢厮守了?
江妩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小脸杵在自己面前。
皲裂的嘴唇洌出一个笑容:“姐姐,醒了?饿不饿,我让春梨姐姐给你弄吃的来。”
江妩撑着坐了起来,有一瞬的愣神。
刚刚她睡觉之时,依稀听到了有人唱歌,好像还有人喂了自己水。
江妩尝试着给江小年比划着手语。
来回好几次,江小年看懂了。
他信誓旦旦答道:“没有!我回来之前这里没有任何人进来过,春梨姐姐忙其他事儿去了。”
江妩点了点头,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
随后,她的目光停在了床头的小瓷瓶上。
这瓶子挪动了位置,江小年没事应该不会去挪这个瓶子。
江妩鬼使神差地打开瓶子嗅了嗅。
味道不一样。
她能闻出来这里面都有哪几味中药,并不是之前避子药的味道。
所以,一定有人进来过。
也许江小年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
只是不知道是周祁年,还是谁。
“对了,姐姐,这是我守着柳姨娘写的,她夸我好乖,给了我好多好吃的。”
江妩摸了摸他的头。
江小年觉得江妩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她竟然又摸了我的头呢!
江小年乐呵呵地笑着,看着江妩打开信。
谁料,她看完信后,神情凝重。
江小年的笑也凝固了,“姐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