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年，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薛贵妃原以为今日可一箭双雕，不仅可以将江妩踩在脚底，还可以摆皇后一道。
既能维持圣宠，又能扫清障碍。
可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精心准备了一个月的舞蹈，被江妩搅乱了计划，没有成功让皇帝留宿。
前有天子发怒，后有周祁年质问。
薛贵妃一向隐忍地极好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塌。
“你别忘了，是谁帮你走到这一步，我们认识了十年，你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你跟她才几天？”
卸下了伪装的薛凝芝，笑得有些凄然，她半倚在床榻之上，冲周祁年招了招手。
“你过来。”
周祁年皱眉，“臣不敢僭越。”
薛凝芝大笑，“周祁年啊周祁年，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曾经眼里的火呢？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周祁年一听到薛凝芝这个笑，头皮就开始发麻。
她是个聪明人，懂得操控别人的心，更懂如何拿捏人，分寸感掌握得极好。
除非在情绪陷入崩溃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离经叛道的事情。
这事只有他知道。
而他的秘密，只有薛凝芝知道。
他们两个人，就好像是紧紧拧死的一股绳，解不开，也分不掉。
这样的笑声，上一次听到，还是几年前她决意要入宫之前。
周祁年怎么劝都劝不住，她有她的想法，认定的事情十头牛的拉不回来。
周祁年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薛凝芝身边，半跪在她身侧，“贵妃娘娘，陛下要查江妩，最近就不用动手了。”
“你心里有她了？”
周祁年不语，此事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不管自己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薛凝芝一脚踹开了周祁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曾对我起誓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不敢。”
“那你把她杀了，她死我就信你，否则可不敢保证我在陛下面前说漏嘴了什么。”
周祁年仰头看着薛凝芝，那眼神是陌生的，嫉妒的，而又带着疯狂的。
“待办完陛下交代的事，我会亲自动手，杀了她。”
薛凝芝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她视线下移，“你碰她了吗？”
“碰了。”周祁年回答的十分坦然。
他在薛凝芝面前没有秘密。
薛凝芝面部有些扭曲，立刻将手旁的茶盅砸向周祁年脸上，“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贵妃娘娘保重。”
周祁年退出房，步子很沉重。
谁知刚走到小径，就被人从后抱住。
“时清，我不能没有你，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薛凝芝的声音带着哭腔。
周祁年脚步微顿，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人叫过了，他压着嗓子说：“贵妃娘娘自重。”
“你本就是我的人，我自重什么？”
薛凝芝的手圈得更紧了，她为了替周祁年复仇，一步一步做到这个位置。
他的心里必须只能有她。
但周祁年却并不这样想，二人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可以为薛凝芝去死。
但他们可并不是那种能在一起的关系。
如果能在一起，早几年他们就应该在一起。
可各有各的抱负，各有各的打算。
“凝芝，你知道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而你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不要失了本心。”
薛凝芝声音有些颤抖，“我后悔了，我现在只想要你，我不想再去争了。”
周祁年叹了口气，她不会后悔的。
她做事从不悔。
只是不甘心罢了。
“我不会再见她，你放心，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说完这句话，周祁年掰开了薛凝芝的手，消失在夜里。
从剑藏在墙后，大气都不敢出，被这一幕吓得不轻，他是认识薛贵妃的，他本就是家生子，从小在薛府长大。
薛家子嗣单薄，已故的薛老爷和夫人伉俪情深，不愿娶妾，只有一双儿女。
长子薛影，次女薛凝芝。
二人兄妹感情很好，薛凝芝小时候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薛影都会想办法帮她摘。
在薛老爷和夫人出事前，两兄妹的性格其实是挺好的。
变故就出现在薛凝芝十岁那年，她被人绑了，有个乞丐救了她。
后来这个乞丐变成了周祁年，而薛凝芝那年把自己关在家里了一年。
薛影也是在那一年，性格开始变得古怪。
从剑一直觉得是老爷和夫人的意外离世，才导致兄妹二人的性格变化。
但如今看来，应该是跟这个人有关。
从剑步履匆匆，把今晚看到的事情咽进了肚子里，再去做薛影交代的事情。
周祁年心情很沉重。
薛凝芝那一声时清，把他拉回了现实，跟江妩呆的日子久了，总是会陷入安逸。
让他差点忘了，自己本该是地狱里的人，苟且活了这些年，还没完成复仇大计，就去计较儿女私情。
那句亲自杀江妩，是他对薛凝芝的承诺。
可话虽是说出口了，心痛得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
方霖在周祁年身后五步远的地方跟着，他感觉到了周祁年这两天的情绪很压抑。
以前那常年黑着脸的周祁年又回来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生气的人，这又活倒回去了。
方霖对周祁年的脾气最清楚不过。
在外看似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实际静下来的时候，从未有过笑脸，像是背负了很沉重的心事一般。
可江妩出现后，他渐渐有了人味。
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呢。
方霖想不通，春梨同样想不通。
她在备场的临时房间左等右等也不见江妩回来，心里越想越害怕。
管事的嬷嬷说过，在这里不能乱走，否则被当做刺客打死都有可能。
那些表演完的人纷纷离去，这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自己。
眼看着等不到人了，春梨壮了壮胆子推开了门。
屋外安静得不得了，仿佛刚刚那场热闹的盛宴是假的一样。
春梨猫着腰在廊下穿梭，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小声地喊着：“小姐，你在哪？”
春梨顺着高高悬挂的灯笼往前找，最终成功迷了路。
既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该往哪儿走。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二话不说就拔刀，“谁这么大胆，此时还在这乱走！”
春梨连忙举起双手，“我，我来找我家小姐，刚刚表演完，她就不见了。”
“你家小姐是谁？”
春梨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该不该说，她总觉得督主应该护着小姐，可出门时周祁年那个表情，看上去像是跟小姐闹别扭了。
“我家小姐叫江妩。”春梨说了出口，原本期盼这人能知道小姐的下落。
却不料听到了一个很沉闷的声音，“她怎么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