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都发话了,说的是扔,下面便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两个小太监架着江妩就退了出去。
东陵阁在行宫偏东一隅,前太子喜静,来行宫只喜欢住东陵阁,随行人员也不会很多。
那一场天火,事后调查的案宗只说了因为雷劈中了古树,砸了下来,恰逢砸烂了小厨房炖的汤,起火时所有人都在休息,等发现后已经被火势包围。
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前太子和太子妃,以及一个侧妃,加上十几个宫人全部葬身于此。
在前太子出事后,先帝突发急病,只能临时改诏,先帝驾崩后,当今圣上即位。
那段时间所有人忙得人仰马翻,既要查案又要忙先帝葬礼,还要忙新帝登基事宜。
久而久之,东陵阁就无人关注,前太子一死的旧案就此盖棺定论。
因为年久失修,东陵阁外的木板踩上去咯吱作响。
“这风怎么刮得这么阴森?你听到哭声了么?”一个太监开了口,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快别说了!仔细点乌鸦嘴!都说东陵阁闹鬼,也不知为什么要把这一个弱女子扔到这鬼地方来。”
两个太监一边疾步行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神色匆匆。
东陵阁的主殿除了房梁还算结实,其他物件都烧空了,四周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生气。
“扔这里就行了吧,我不敢往里走了,她穿那么薄能行吗?”
“管她那么多干嘛!还不快走,一会鬼就找你来了。”
两个人合力把江妩仍在了东陵阁主殿内,拔腿就跑。
躺在地上的江妩,只能听到远去的咯吱咯吱声。
在这安静的冬夜,显得格外凄凉。
她其实伤得不算重,但从出府到现在什么都没吃,饿得早已没了力气。
加上还被那手劲儿极大的嬷嬷给掌嘴数十下,此时头晕脑胀的,甚至都不想睁眼。
主殿的窗户也是坏的,寒风穿堂而过,江妩冷得蜷成了一团。
差点忘了今日是除夕,往年这个时候江妩已经早早地跟姨娘一起吃上顿好的,再收到姨娘给的压岁钱,简单温馨的守岁,也就过去了。
眼下,她连姨娘的面都见不着,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好说。
江妩没有力气思考,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周祁年也不好过。
周祁年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接到皇帝的临时召见,让他去查江妩。
“陛下,为何要查江妩?可是因为礼部侍郎江勉?”
“怎么?朕让你查一个人,还需要问缘由?你莫不是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周祁年连忙跪下,“不敢,只是她与臣颇有一些渊源,怕陛下误会。”
“一个外室而已,扔了就扔了,朕做主给你寻个正妻,女人还不好找吗?你说是不是?督主?”
“陛下折煞臣了,臣这就去办,那江勉那边?”
“尚书之位他做不了,维持原样不动吧,调令过完年再发。”
皇帝揉了揉眉心,今夜那个庶女,倒是让他颇为烦心。
一些旧事涌上心头,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前些日子霍炎府外的天火案,可还有疑点?”
“回陛下,有打更人目睹,确实是天火,唯独只把霍府门口的石狮劈坏了,别的没事。”
皇帝忽然眼一睁,直直盯着周祁年,“你说,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周祁年坦然接住皇帝的目光,“这个微臣已查明,确实没有人为损坏的痕迹,并且借此案查了往年所有有记录的天火案。”
“可查出来什么了?”
“大大小小的天火案,自庆和元年至今一共有二十九起,唯独只有这一起是在冬日的。”
皇帝陷入了沉思,良久没有说话。
“江勉是何时拜官的。”
“回陛下,庆和元年科考后选入精膳清吏司,而后逐步做到了礼部侍郎。”
“再仔细查查,看他手上是否跟天火案有过关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以周祁年对皇帝的了解,他忽然提到查某人,便是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皇帝对江家起疑了,之后便不会重用,很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
可这一切都是在皇帝见过江妩跳舞后才起的心思。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对江妩发难,还要牵扯到整个江家,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皇帝将周祁年扣了很久,不仅聊到了最近京中各个大臣家里的动向,还了解了周祁年对平定藩地的想法。
“过完年处理完手上的事,即刻出发,那几个藩王不除,朕心难安。”
“是,陛下。”
临走时,皇帝忽然对周祁年说了句,“听闻你的外室得罪了朕的爱妃?”
周祁年一脸茫然,“她们连面都没见过,何来得罪?”
皇帝笑了笑,“女人心,海底针。去吧,休沐日结束后,我要看到结果。”
“是,陛下,微臣告退。”
出了皇帝的房间后,周祁年靠在廊下的柱子旁,喘了口气。
今天他也看出来了薛贵妃对江妩的态度,摆明不仅是要她出丑,更是起了杀心。
他的外室那么多,为何唯独对江妩起了杀心。
一想到很久没有见过薛贵妃,周祁年忧心忡忡,不知道这位贵妃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
薛凝芝和薛影两兄妹的性格其实很像,只是薛凝芝更会装一些。
旁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唯独对周祁年,她是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示出来了。
骄纵,蛮横,记仇,敢爱敢恨,吹毛求疵。
自己有幸做她朋友,才会被她一直护着,即使牺牲自己的幸福也愿意帮自己谋事。
他是该还的。
可不应该用江妩的命来还。
一码归一码。
周祁年稳住了身形,朝着薛贵妃的寝宫走去。
身后,自然跟了一个影子。
江妩睡到昏沉之际,忽然有个人把她抱了起来。
嘴里还低低笑着,“小美人,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那人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可惜今天不美了,少了些兴致。”
江妩很想抬起眼皮看看这人是谁,可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只能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太黑了。
像是下了无尽深渊,只有四周的寂静和阴冷,以及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声音。 是地下来的鬼吗?要带自己走了么?
江妩无力地想着,手却被那人握住了。
“哎,这个样子,连我都下不去手了。”
那人手忽然掐住了江妩的腰,猛然一收,将她腰间的细铃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