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可否借一个时辰,容六弟与这位姑娘解释解释,然后再行骑射?”
萧桐旭不置可否,可脸色阴沉如故。
萧桐骥深知这四哥脾性,便也不再理会,只是两眼紧盯着那姑娘。
前几日之事,本就是他鲁莽,夺了那姑娘马匹,一直想找机会还与姑娘,奈何偌大京城,要找寻一个不知名姓的姑娘,犹如大海捞针般困难,故而萧桐骥一直无法归还,且,那日见那姑娘,本就对她心生好感,也想择日再遇,一直苦无机会,岂料今天天可怜见,居然在牧场相遇,真真是喜从天降。
而薛泠筠心里却是另有一番滋味了。自己一直以来打骂不休,且也一直在找寻的人,居然与四皇子在一起,与四皇子称兄道弟,看他们之间那无拘束的举止,薛泠筠此刻再是愚笨,也明白过来,自己口口声声叫嚣的“登徒子”,便是当今四皇子的六弟,六皇子殿下。
这真是晴空一个大霹雳啊,炸得她里焦外嫩,却又手足无措。
又骂,又打,如此骄纵蛮横不讲理,几次三番羞辱他,这六皇子半点不表恼,任由自己打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郑庄公陷害段的计谋,多行不义必自毙?可他怎知自己是谁,我又怎知他是谁?
薛泠筠心里好一番纠结,好一番思忖。怎么今日偏生在这里遇见他,唉,真真是尴尬得无以复加啊。
尴尬人偏遇尴尬事,且如何化解?
也罢也罢,为今之际,先求得六皇子谅解为上,如若六皇子埋怨下来,再行其事。
遂翻身下马,倒头便跪拜:“六皇子殿下!”头深埋在地上,借以掩饰自己那涨红的脸。
怎么会闹这么大一个过错出来?自己不但骂六皇子“登徒子”,还意图行凶,先不管六皇子怪罪与否,纵传扬出去,薛府的名声,父亲中郎将的声誉,可是被自己生生毁掉了。
六皇子萧桐旭见状,也即翻身下马,却并未叫薛泠筠起身,而是伸出手来,扶起跪倒在地的薛泠筠。
“是本皇子有错在先,姑娘何故行此大礼。”声音低低的,带着有些欣喜又有些磁磁的粘性。
可幸今日偶遇,真是欣喜来得太突然了。
薛泠筠在萧桐骥的搀扶下站起来,却依旧低着头,不敢仰面望向萧桐骥。
萧桐骥看着那姑娘低垂的头,脸上却是羞愧的神色,红红的,又不由笑了。
这姑娘,明明是一个豪爽无比,颇有男儿气概的英杰,此刻,却如娇羞的闺阁女子那般,怎么看,怎么让萧桐骥想笑。
他想起当初她在马上扬鞭要教训他时那蛮横无比的样子,那色厉内荏的威胁语气,却又带着哭腔的“本姑娘绝不会轻饶你”,此刻,却羞红着一张脸,羞羞答答地低垂着站立在自己面前,这样冰火两重天的面孔,会是同一个人吗?
都说女人善变,看来诚不我欺。
“怎么,知道本皇子的身份后,就变样了?这可不像你。说来,是本皇子夺了你的马,该本皇子向姑娘道歉才是。”
于是,萧桐骥对着薛泠筠便作揖起来,其实刚才在马背上,萧桐骥便是对着薛泠筠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的,奈何当时薛泠筠在气头上,何曾注意到这个。
现在见萧桐骥对自己作揖,皇子啊,那如何使得,便是再不意思,也只能红着一张脸,低声阻止道:“六皇子,使不得。”
“使得使不得先不管,你且说饶不饶过本皇子即可。”萧桐骥涎着一张脸,故作赖皮的戏谑语气,“本皇子只记得姑娘说过绝不轻饶呢,本皇子直到如今想想都心肝打颤,寝食难安,枕戈待旦,以防姑娘夜半偷袭,那本皇子一世英名,可就毁在姑娘手下了,岂不冤哉?”
不得不说,六皇子的语气,与四皇子是截然不同,四皇子让人浑身紧张,围绕在他四周的都是压抑的气氛,而六皇子却让人浑身轻松,薛泠筠本是紧张不安的心情,也瞬间松弛下来,恢复原本就俏皮的神色。
“既如此,那本姑娘饶了你便是。”扬起脸,也笑了。
“好,打平。”萧桐骥笑着道。
又看她手握的马鞭,又故作害怕状,瑟瑟发抖,“姑娘,还是收起来吧,本皇子怕怕。”
故作三岁稚童的语气,加之滑稽夸张的动作,一下子引得薛泠筠忘了这是皇子,完全恢复到最初二人相识的情景了,哈哈大笑起来,再无拘泥感。
“好了,好了,就这样。”萧桐骥望着姑娘神色已如正常,便也哈哈一笑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呢。”
“薛泠筠,薛中郎将的女儿。”萧桐旭冷冷的声间从马背上传来。
二人只顾循前情闲聊,全然没顾忌一旁尚在马背上的四皇子萧桐旭。
“薛显杰,虎贲军中郎将,便是她父亲。六弟,还有需要了解的吗?”
萧桐骥仰头望向四哥,见萧桐旭黑沉着脸,眼神中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寒意,那强大的压抑气场,一下子包围在他们三人之中。
萧桐旭在一旁强压怒火已久。
只看六弟萧桐骥与那薛泠筠谈笑风生,就只见那薛姑娘先是恼怒,继而又羞愧,然后又开怀哈哈大笑。
在他与薛姑娘接触的这段时间以来,从未见薛泠筠如此开怀大笑,毫不顾忌女儿家身份,旁若无人与萧桐骥说笑,那亲密的神情,生生刺痛了萧桐旭的心,心头的火气也是越发膨胀。
他也不知为什么而发怒,按理,六弟与薛泠筠熟识,那三人在牧场骑射便是少了拘束感,更能够畅快淋漓,这不是此次骑射的意义所在?
可他就是看不惯六弟与薛泠筠那丝毫没拘束的谈笑,薛泠筠与他交谈时,一板一眼,何曾如此开怀过,如此随意过?
薛泠筠是本皇子叫来的,却让你六弟捷足先登,是没把我这个四哥放在眼里吗?
萧桐骥见四哥脸色不佳,自知此事已然惹怒了四哥,深知不便再与薛泠筠闲谈,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