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姜歌还在大禹边境的小城等着自己。那个眼神稚嫩、满脸倔强的男孩,像极了当初初出茅庐、一腔热血的自己。
他不想让姜歌真的因为自己的毒药而丧命于浮尘中。
他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楚恒耽误不起。
见楚恒交了凌霄剑,众人也不再犹豫,纷纷把身上的武器交给戴诠。
林淮下了马车,见戴诠还想没收他的医箱,非抱着自己的宝贝医箱不肯放手,满脸不舍,仗着自己的年纪跟戴诠讨价还价说:“我这里头都是救人的药材罢了,一点害人的东西都没有。老夫活了五十多年,这医箱从未离开过我身边,你若是非要收,我便不进王宫了。”
说着林淮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真有几家看得过眼的客栈,用眼神暗示着,对沐南桑和贺之霖说:“我就在旁边的客栈等你们,要是五日后你们还没有出来,我就飞鸽传书给欧阳虞,让他亲自来接你们回京。”
贺之霖明白林淮的意思,点头附和说:“先生舟车劳顿,在客栈好生休息,我安排几个手下照顾您。”
贺之霖示意李翊,李翊摆手让几个暗卫跟在林淮后头,就近选了一家干净的客栈。
戴诠没想到林淮如此难缠,还搬出大禹皇帝的名号,他猜测这林淮与大禹皇室之间是不是有着他还不知道的关系,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大胆直呼大禹皇帝的名讳。
没有多余的功夫再去计较林淮的事情,宫里头的那位从五日前就一直在等着贺之霖。
戴诠让人把武器都抬下去,带着众人徒步进宫。
大漠的王宫不比大禹皇宫辉煌,但也是算得上气势恢宏。
贺之霖以为戴诠会带他们去正殿,谁知在进入宫门之后,直走又左转,偏离了大殿的方向。
贺之霖和李翊名义上只是皇帝手下的暗卫,算不上什么官职,所以他进出大漠只要有通关文牒就可。而楚恒不一样,他是大禹的将军,正一品骠骑元帅,他的到来无形中让大漠王心生猜忌。
作为大禹将军无缘无故出现在大漠,任谁都会忐忑与怀疑。
这也是姜肃为何想要在大禹境内处理贺之霖的原因。
大漠与大禹多年的友好邦交,就算要撕毁,也不是这个时候。
可为何姜肃手上会有大漠王室的毒药?
贺之霖想,这个问题只有大漠王能够解释。
大漠王宫并不大,戴诠领着众人走至一处金碧辉煌的殿外,就有一位小公公公斤的向他行礼,问道:“戴丞相,王上在批阅奏折,您看要不让他们先去偏殿候着?我进去通报一声,再请他们过来?”
“好,还劳烦公公了。”面前的这位公公明显身份不低,戴诠身为丞相也对他礼遇有加,贺之霖默默记住这位公公的模样。
“王上驾到。”
偏殿内,众人才稍稍落座,屋外便传来声响,众人起身,一时不知该行什么礼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漠王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哈哈哈,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沐南桑抬头偷偷看去,一时间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大漠王剑眉星眼,两道如墨的眉色平添几分硬气,不似大禹人偏柔和的长相,大漠王浑身的气度都彰显着力量。
戴诠起身替大漠王介绍说:“王上,这位是楚恒楚将军,这位是贺之霖大人,这位是李翊大人,还有,这位是......”
当戴诠的手指向沐南桑时,他语塞,不知该如何介绍沐南桑。
贺之霖替他解围,“这位是在下的夫人。”
沐南桑微微颔首,大漠王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虽然只是匆匆一瞥,贺之霖却察觉到大漠王不一样的情绪。
就在话题即将结束时,大漠王朝沐南桑问道:“这位姑娘我瞧着面善,是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沐南桑起身行礼,头一次见到如此尊贵的人,她有些紧张,手心里冒出些许汗意,努力平稳心绪说:“奴家洛阳人士,父亲曾是洛阳知府,母亲只是小门户的女子,没什么特别。”
见沐南桑有些紧张,大漠王并没有深究,笑盈盈岔开话题,朝贺之霖含蓄几句问了问他的病情。
贺之霖心中一紧,半月见果真与大漠王脱不了干系,连他来大漠做什么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已经无碍了,多谢王上关心。”
大漠王笑着点点头,转而露出为难的表情,似有难言之隐。
“半月见这毒确实为我王室所有,毒药泄露去大禹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五日前我收到你们大禹皇帝的书信,才得知贺大人中了毒。我当即命人去查,只是始终未曾查出个什么结果。本想着在你们离开大漠前给个交代,奈何本王手下人做事不精,故邀请贺大人前来帮本王找出藏在王宫里的细作,以免破坏大禹与大漠的友好邦交。”
年近四十的大漠王在贺之霖面前如此谦卑,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莫非这大漠王扮猪吃老虎,还是真的王宫中暗藏玄机。
“王上过谦,在下一介布衣,中了半月见已是强弩之末,咳咳,咳咳。”沐南桑帮贺之霖拍着背,又给他递水,楚恒站起身给他把脉,表情骇然。
大漠王看他们神情严肃,忍不住问道:“贺大人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毒已经解了吗?”
楚恒满脸的慌张,说:“毒是解了,可是落下了病根,本来安心调养上半年就可以没事的,但是之霖非要赶着回京城复命。这几日风餐露宿的,之霖身体更加不好了。还请王上见谅,可否提供间屋子让他休息片刻。”
大漠王见贺之霖难受得真切,不疑有他,赶紧吩咐下人去收拾屋子,让贺之霖搬进去住。
目送贺之霖被扶进屋子后,对身后的李公公说:“去传太医来。”
不多时,太医拎着药箱赶来,在王上行礼时,大漠王大手一挥,免去他的行礼,继而说道:“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
“喏。”
太医由李公公领进屋,看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男子,伸手去摸他的脉象。
贺之霖假寐,任由太医把脉,一点也不担心。
在进宫前,他特意向林淮要了能体现半月见余毒未清的药,只是对身体有一点损伤,慢慢调理就能好。
他料到大漠王请他入宫的目的不单纯,以防万一,装病是最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大漠王自己清官难断家务事,想让他一个外人插手,既撇清自己与姜肃的关系,又显现出他的大公无私。
不愧是统领大漠的君王,善用权谋,知道做什么可以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在大漠王宫内确实有与姜肃互通有无的人,贺之霖是要查,还要查个彻彻底底。
但不是现在。
也可以说,就是现在。
贺之霖病倒的消息由太医传给大漠王,不久,贺之霖的屋子里便多出几位不速之客。
美名其曰,看病。
实则查探虚实。
贺之霖只需要安静地躺在床上,自有沐南桑他们帮他应付。
第一个进来的是大漠王的生身母亲上官珠,老人家已是花甲之年,依然精神抖擞。
上官珠深兰色绣着牡丹图案的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头戴富贵双喜银步摇,显得整个人十分年轻。
老人家保养得很好,即便鬓边发色散着银白,整个人的精气神却让人看上去富态慈祥。
别看上官珠是妇道人家,其实大漠王宫有一半是她说了算。
大漠王常年忙于政事,后宫空虚,这些年也仅有三位王妃,育有二子一女。
王后诞下大王子后病逝,大漠王对王宫情深意切,这么年未曾再立王后,便一直由王太后上官珠执掌后宫的大小事宜。
所以在贺之霖在大漠王的偏殿晕倒时,上官珠是第一个知道的。
来者是客,上官珠作为主人理当前来照看,送上一些温补的药材,与沐南桑闲话两句。
面前的女子眉眼间如山水般清澈明媚,又如茉莉般淡然洒脱,这双明亮的眼睛真真像极了自己的女儿。
上官珠看着觉得沐南桑亲切,忍不住拉上她的手,仔细观察着,嘘寒一二。
“小姑娘年方几何?家中可还有别的亲人?”
沐南桑见上官珠慈眉善目,不像是坏人,但贺之霖教导过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挑着无关痛痒的问题回答说:“奴家二十有二,洛阳人士,父母双亡。”
听着沐南桑的身世,甚是可怜,上官珠怜悯地摸着她的头发,亲切说:“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已经生下我的第一个女儿了,我给她取名叫阿紫,只不过后来天意弄人,在她十二岁那年失踪了,至今也没有找到,唉。”
上官珠神色落寞,想起她多年未见的女儿,忍不住叹息。
沐南桑见上官珠思念女儿,不由自主想要靠近这位老太太,竟觉得她的身上有跟阿娘一样的香气。
王太后怕多见沐南桑会更加勾起自己对女儿的想念,待了没多久便起身离开。沐南桑看着老太太拄着拐杖、身形寂寞的背影,总感觉哪里有些熟悉,却说不上来。
大漠王的两个儿子在下了骑射课后听说大禹的将军到访,纷纷热情邀请楚恒与他们去校场比武。想看看到底是大漠的勇士比较厉害还是大禹的战神更加勇猛。
楚恒并不想去,他要寸步不离守着贺之霖,在他们当中,只有他还算略通医术。万一王宫有人想借机下毒要了贺之霖的命,楚恒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只不过两位王子很会磨人,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游说楚恒,最后搬出胜者可以挑选一个汗血宝马的彩头,楚恒才勉强答应。
楚恒在看到贺之霖的手势时,知道他的意思,转而扬起自来熟的笑容与两位王子称兄道弟地往校场走去。
用过晚膳后,沐南桑在旁边的屋子里接待了大漠王的王妃们还有一位公主。
公主娇滴滴的,还是一个奶娃娃,才是豆蔻年华,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沐南桑看,拉着她的手甜甜一笑,“姐姐,你真好看。”
被小公主的笑容暖到,沐南桑蹲下与小公主一样高,勾了勾她的鼻子说:“小公主你也很好看啊。”
小公主月儿转而对自己的母妃请示说:“母妃,我想跟这个姐姐玩,可以吗?”
月儿的母妃欧阳薰是是大禹的郡主,是位宗室女子,当年被送来和亲,算算也有十余年了。
欧阳薰是沐南桑着重怀疑的对象因为整座大漠王宫里,她跟姜肃勾结的可能性最大。
这也是为何大漠王不敢深究下去的原因。
欧阳薰是大禹的郡主,和亲来到这里并不是本意。只是当年的大禹皇室,到了适婚年龄的只有她。而欧阳薰在出嫁前听说是有心仪之人的,只不过时间过去太久,没人记得。
大禹日渐昌盛,而大漠日渐衰微,虽不如以往的辉煌,但在大漠王的治理下还算国泰民安。
大漠的几个部落虎视眈眈,大漠王在大禹的帮助下才稳定王位,欧阳薰成为他的王妃,只是政治联姻,以便巩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即便半月见真是欧阳薰送出去的,大漠王恐怕也不敢治欧阳薰的罪。
温柔如画的女子端坐在月儿面前,低头摸着女儿的脸,细声说:“姐姐的夫君病了,需要姐姐照顾,月儿可不可以再等等,等等那位哥哥病好了再来找姐姐?”
“嗯,月儿等哥哥病好了,月儿再来找姐姐。”月儿乖巧的模样惹得沐南桑的心像是被春水融化般温暖。
“月儿真懂事,姐姐过几日就去你宫里找你可好?”
月儿伸出小手指,跟沐南桑约定说:“好,姐姐跟月儿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可爱击中沐南桑的心灵,她送几位王妃和月儿出去,转身回到贺之霖旁边,满脑子都是月儿可爱的样子。
见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人,贺之霖睁开眼坐起来,伸手在沐南桑面前挥了挥,“桑桑?再想什么?”
沐南桑一五一十说:“那位小公主长得真是太可爱了,我都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脸。”
贺之霖将人搂进怀里,情不自禁附上她小巧的耳坠说:“以后我们的女儿也会很可爱的。”
沐南桑嗔怪着向他的胸口锤了一下,面色一红,“你胡说什么呢?谁要跟你生女儿了。”
贺之霖看见她鲜红欲滴的耳朵,有意逗逗她,“那桑桑更喜欢儿子?我们可以生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女双全。”
沐南桑听见这话,顿时羞红了脸,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被他硬生生说成是他的夫人,现在还要跟她讨论生男生女的问题,她没由来想要发火。
说好的要娶她,却一拖再拖,虽然不能怪贺之霖,可沐南桑这段时间隐忍的不满趁着现在一次性发泄出来。
要不然,她真的要把自己活活逼成一个怨妇了。
贺之霖深感抱歉,他愧对于沐南桑的东西太多太多,而他到现在还是给不了她想要的。
沐南桑等了他五年,现在又自损名节与他在一起,贺之霖内心有太多太多的愧疚与心疼、感动与抱歉。
千言万语,他却只有一句话说出口:“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桑桑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时间,这话你跟我说过多少次了。”沐南桑委屈地红了眼,身边人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一个绵长又细腻的吻堵住口。
吻毕,沐南桑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贺之霖呢喃说:“再信我一次,等回到大禹,我们就举行婚礼。”
“再信你最后一次。”沐南桑用手指在贺之霖的胸口不停画圈,伸手扒开贺之霖的衣服。
“桑桑。”贺之霖被沐南桑扒开衣服,好像都习惯了,只能无奈地看着小姑娘认真检查自己的每一处伤口,听她心疼的责怪。
“之前的伤都没好,这次又为了救我添了新伤。还好我问林先生要了治疗伤疤的伤药,听说抹上十日就能使疤痕消退,我去给你拿。”
沐南桑起身去包袱里找出药膏,冰凉的触感从贺之霖的胸口跟随沐南桑的路径一路向下,直到腰间。
贺之霖突然抓住小姑娘还愈往下的手,声音低沉,带着些许不知何意的性感,“桑桑,我自己来吧。”
沐南桑已获得看着贺之霖,殊不知自己这副模样落入贺之霖的眼,给他造成多大的邪火,“为何?你背后自己够不到的。”
“我怕我忍不住。”贺之霖怕多说会让小姑娘难为情,点到为止,都是成年人,该懂的都懂。
沐南桑反应了一下,恍然明白贺之霖什么意思,将药膏塞到他手里,站起来不去看他,“浪荡子,小人,色胚。”
贺之霖解开身上的衣裳,边涂药膏边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桑桑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给我读过这一句诗?是《诗经》里头的。还有啊,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