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姜肃与欧阳薰的故事
褪笛2025-07-28 15:355,015

  大漠王眼神明显黯淡了许多。

  瞧见大漠王此刻的模样,欧阳薰放下对大漠王的戒备,嘴上不经意扬起讽刺的角度,是她多虑了。

  还是那个扶不起的烂泥,提到那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面色哀愁,仿佛离开了长孙无雪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早知道当初,就该让长孙无雪死得更痛苦些。

  欧阳薰眼中闪过一道恨意,很快变回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依偎在大漠王身边,轻语道:“贺大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妾内心愧疚,准备了些药材想送去,只是怕沐姑娘不肯收。”

  想起贺之霖的交代,大漠王故作轻视贺之霖的模样,说道:“不碍事,就是大禹的一个暗卫罢了,说白了也是个奴才。你去给他送东西那就是天大的恩赐,你只管去,若是不收,你就让人闯进去放下。”

  得了大漠王的允诺,欧阳薰忍着恶心与他厮磨良久,见天色已晚,大漠王差人把欧阳薰送回去。

  待人走后,大漠王脸上温和的表情不复存在,嫌弃地命人打水沐浴,洗去那一身脂粉味。

  以前没有发现欧阳薰这么会膈应人,知道他爱长孙无雪爱到了骨子里,还特意去寻长孙无雪平素最爱用的脂粉,想因此勾起他对自己的怜悯与爱护,不可能,他大漠王这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谁也无法替代长孙无雪在他心中的位置。

  坐在浴桶中,大漠王健硕的身体泡在水中,虽年近四十,但依旧健壮如同少年,若是去打仗,他与楚恒之间还不定谁会胜出。

  想起来欧阳薰刚才的话。

  “今天看见沐姑娘觉得很是熟悉,回去后想了想,竟觉得那双眼睛很像姐姐。”

  沐南桑的眼睛像长孙无雪吗?

  大漠王认为一点也不像。

  不仅不像,反而是两双毫无关联的眼睛,眼神不同,韵味不同,甚至连眼距都不同。

  欧阳薰惯会用骗人的伎俩来蒙骗自己。

  他的长孙无雪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可惜在为他生大王子的时候血崩,虽母子平安,却因此落下病根。在她怀上自己第二个孩子时,大漠王担忧过,害怕长孙无雪无法顺利生下孩子。可是长孙无雪却说,自己认识了位来自大禹的郎中,说她这一胎定能母子平安,还给了她安胎药吃。

  见长孙无雪对孩子一脸的期待,大漠王只能默默叮嘱太医去查看那副安胎药是否对她身体有害,得到确认的答案后,大漠王才放心让自己的妻子服用。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到了生产的那一天,长孙无雪还是雪崩了,不管是稳婆还是太医都没有办法,大人是肯定保不住的,而小王子或许能让长孙无雪拼尽最后一口气生下来。

  大漠王哭红了眼,不管他人的阻拦冲进里屋,握住长孙无雪的手说:“雪儿,我们不生了,不生了。”

  长孙无雪已经没有了品日里的端庄与美丽,汗水将她的额头、发髻、衣衫打透,她已经没有力气,撇头朝大漠王看去,眼神中满是哀求。

  “王上,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孩子,我不想让他跟我一起走,给阿故留个弟弟好吗?雪儿这辈子没怎么求过您,这次求求您,不要阻止我,我死后,也请王上不要挂念我,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她不舍得,她还那么年轻,与大漠王成亲不过五六载,还有很多时间能够陪伴彼此。可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力气了,但她不后悔,为自己心爱的人生儿育女,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大漠王心中悲痛难忍,看着长孙无雪坚韧的目光,他妥协了。

  堂堂大漠的君主,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蹲在冰凉的长孙无雪的尸体前不肯放手。

  “雪儿,雪儿,你不要走,不要走。”

  痛彻心扉的悲鸣爆发出来,大漠王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沙哑,眼眶猩红,他彻彻底底颓废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不管是上官珠还是大王子,一概不见,他躲在长孙无雪的寝宫里,看着衣柜里鲜艳夺目的衣裳,还有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首饰,仿佛长孙无雪从没有离开过。

  他坚信,只要这座寝宫保持原样,长孙无雪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她会带着最美丽的笑容来到自己面前,喊上他一句“阿宴,我回来了。”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他和长孙无雪的第二个孩子最终也没能保住。雪儿拼尽全力生下的是个男孩,在长孙无雪逝去的头七,也彻底没了呼吸。

  御医说是胎儿在母亲腹中待的时间过长,造成脐带缠颈,生下来实属不易,胎儿脆弱,没能抗住身体的先天不足。

  大漠王给他的孩子取名南宫念,愿他能记得他的母亲为生下他而牺牲了自己。

  南宫宴终此一生,彻底关闭心门,再也无法让其他女子走进那个曾经属于长孙无雪的地方。

  南宫宴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常服,等到房中蜡烛吹灭,才随着李公公一道从后门溜出,去看望他的外甥女婿。

  贺之霖身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的消息传遍整个王宫,月儿哭着要来看哥哥,却被欧阳薰关在房中,“月儿乖,沐姐姐在照顾哥哥没空理你,等哥哥醒了,我再带你去。”

  月儿很迷茫,自己明明上一刻还跟在哥哥后面,下一刻就突然被人打晕,直到醒来躺在自己的房间,才知道哥哥遇刺了,而自己被侍卫保护着没有受伤。

  她头一次想要违抗母亲的话,月儿从窗户偷偷爬出去,却被欧阳薰逮个正着。

  母亲阴沉的脸让月儿感到害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渐渐染上惧意,她的母妃以前从没有用这样的神情看过自己。

  明明母妃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月儿不听话了,母妃是为了你好,要是你沐姐姐看见你,就会想起哥哥遇刺时你却没事,说不定会迁怒于你,这样你就再也不能去找哥哥姐姐玩了。乖,等哥哥醒了,母妃亲自带你去赔罪。”

  欧阳薰刹那而过的阴狠散去,浮起温婉的笑容,替月儿整理弄乱的头发,将人抱回房中后,吩咐侍卫妥善看管公主的房间,一步也不许她踏出房门。

  回到自己房中,芯儿已经回来,正准备床铺。

  见欧阳薰回来,芯儿替她宽衣,说道:“娘娘,王上已经歇下了。”

  “确定他在房中?”

  “确定。”

  “替我换上身黑衣,我要出宫。”欧阳薰面无表情说道。

  “喏。”虽不知王妃深夜出宫所谓何事,但她作为心腹丫鬟明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去衣柜中寻出一套欧阳薰不常穿的外衫,替她换上,又拆下几根簪子,轻松挽成一个髻,方便欧阳薰出门。

  “一会儿穿上我的衣服躺在床上,还是老样子。”

  “喏。”芯儿依言,目送欧阳薰离开后换上她的衣服,吹灭蜡烛后躺上床,却并没有睡意。

  不知怎的,她的心突突跳着,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欧阳薰顺利出宫后,径直奔去今日月儿藏身地旁边的别院。

  那是她与姜肃手下定期会晤的地方。

  此刻,已经有人在此恭候多时。

  “娘娘,您来了。”

  欧阳薰与大漠王假意周旋觉得恶心,现在看谁都不顺眼,语气很冲地说:“怎么,以为我今日出不来?会被那个老头关在宫里吗?”

  “属下没有这样想过,只是今日刺杀失败,属下怕此事会查到娘娘头上,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欧阳薰想了想,觉得自己还能应付便说:“你今日便撤回大禹吧,其他事我来处理。对了,那半月见别再用了。”

  那人想起信中的话,又说:“是,姜丞相传信过来,说希望娘娘一切以自己为重,切不可因他而失了安全。”

  欧阳薰脸上挂起嘲讽自己的微笑,觉得这人说的话十分可笑,“呵,难为他还记挂我。你回去后跟他说,贺之霖已经身受重伤,离死不过半步而已,我会让他消失在大漠境内的,让他无需挂怀。”

  “娘娘,其实姜丞相还是挂念您的。”

  “挂念我?我不需要。”即便是这样说,欧阳薰心中还是一暖。

  她觉得自己所做的,好像并没有被辜负,尽管那人什么也给不了自己。

  她与姜肃从来都是她追逐着他的足迹,而他从未回头看过自己。

  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

  姜肃年轻时,曾在穆王府当教书先生,是爹爹亲自请他来家中给子女温书的人。当年的姜肃一表人才,八岁的欧阳薰对二十六岁的姜肃一见倾心。尽管那时还不懂这是爱情,但小小的欧阳薰像跟屁虫一样喜欢跟在姜肃后面,总是“先生先生”地叫着。

  姜肃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喜欢粘着他的小孩子。每当这时,欧阳薰都会板起脸,气呼呼说道:“先生未娶,我未嫁,先生等我长大好不好,还有七年,我就及笄了。”

  欧阳薰圆嘟嘟的小脸被姜肃捏在手中,他觉得好笑,他跟欧阳薰差了十八岁,他对这个奶娃娃可一点意思也没有。

  “你若是到那时候还喜欢我,我便考虑考虑。”

  姜肃随口一句玩笑话,让欧阳薰当了真。

  自此欧阳薰更加黏着自己,整日跟在自己后头,跟着跟着姜肃也就习惯了。

  后来姜肃越来越忙,他得到皇上的赏识,官做得越来越大,也很少来穆王府了。

  直到她及笄的那天,破天荒的,在院中见到那个男人。

  比七年前更加成熟。

  他就这样逆着光走来,笑盈盈摸了摸她的头,蹲下与她一边高,她清楚地看见在他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

  “薰儿长大了,该嫁人了,我为你寻了门好亲事,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先生若不是来履行诺言的,就请走吧,我宁愿再也不见先生。”

  欧阳薰生气地抛开,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以为,姜肃是向她提亲的。她以为,姜肃没有忘记与她的约定。

  可事实总是与愿望相反。

  他是来求自己嫁给别人的。

  欧阳薰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任何人,也不肯吃任何东西。

  只听见母亲和父亲在屋外苦口婆心劝自己。

  “薰儿,大漠向大禹求亲,想娶一位皇室女子。可眼下,适龄女子就只有你一个。”

  “姜大人有替你争取过,说你年纪太小,又不是正经皇室出身,想劝陛下放弃这个念头。”

  “但是陛下勃然大怒,认为姜大人是在藐视皇权,差点就要剥夺他的官职,贬为庶人。”

  “薰儿,娘和爹都舍不得你,可你能不能为王府还有姜大人想想。你如果拒婚,我们穆王府便会遭受灭顶之灾,姜大人不会牵连进来。”

  三日未曾打开的大门倏然打开,欧阳薰毫无波澜的脸上带着绝望的目光。

  “爹,娘,我嫁。”

  “只是我有个要求,能不能让我再见一见姜大人。”

  穆王爷替她邀请姜肃前来,欧阳薰及笄的第三天,穿上最美丽的衣服,戴上最珍贵的发簪,款款来到姜肃面前。

  “薰儿。”姜肃面色悲痛。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动心过。

  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子对他掏心掏肺,他怎会不动容。

  但他争取过,反驳过。

  只是当皇帝拿他的前途压自己时,他妥协了。

  他兢兢业业,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他就丞相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皇帝答应他,只要促成大漠与大禹联盟的事情,丞相之位就是他的了。

  “你爱过我吗?”

  欧阳薰话刚说出口,就得到了回答,是那么的不真切。

  “爱过。”

  “如此便好了,希望你能记住曾经有过我,记住我欧阳薰有为你的仕途而牺牲过。”

  这三日里,其实欧阳薰想了很多。

  想她为何执着于姜肃,明明有比他更加英俊更加优秀的人,为何偏偏是他。

  书里说的一眼万年,大抵就是八岁时的欧阳薰遇上她一生的劫。

  姜肃望着花容月貌的人,是他一生都不可能再觊觎的郡主,他只能许下誓言,“我没什么能够答应你,但我保证,我姜肃今生不会娶妻,永无子嗣。”

  “好,我信你。”

  欧阳薰不忍再看一眼姜肃,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他叫住。

  “薰儿,以后要是在大漠生活得不开心,就给我写信,我会在大漠安排人照顾你的。”

  是啊,她在大漠活得一点也不开心。

  来到大漠之后,她才发现,大漠王与王后十分恩爱,对于她们这些政治联姻的妃子置若罔闻,每月例行公事的几天都仿佛走过场,她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欢愉。

  来到大漠的第二天,她便开始想家。

  想念大禹的风土人情,想念爹和娘亲的疼爱,想念姜肃对她的冷酷无情和温柔。

  于是一封封信寄出去,又一封封收回来。

  姜肃派来的暗卫做事很稳当,这些年她与姜肃的往来从没被人发现过。

  当她抱怨说大漠王只宠爱王后时,姜肃回她,若是她想争宠,可以用信中附带的东西。

  那是一包看似平平无奇的补药。

  却能让孕妇血崩,而寻常大夫根本查不出来。

  她怀揣着让长孙无雪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的念头,将补药送给她。

  只说是大禹的郎中送她的安胎药,求长孙无雪不要告诉别人是她送的。

  因着自己也是嫔妃,若是长孙无雪出事,第一个就会怀疑她,从千里送来的情意长孙无雪自然收下。

  感念欧阳薰的一片情谊,长孙无雪待御医检查后才放心使用,对外说是自己认识的郎中开的安胎药,那几个月长孙无雪确实觉得没有以前那样难受。

  谁知生产时突如其来的血崩,谁都没想到是欧阳薰送的补药的问题。

  当欧阳薰知道长孙无雪和孩子都没有保住时,她害怕了,她不知道这个药能让长孙无雪因此丧命。

  她写信质问姜肃,问他为何要害死长孙无雪。

  姜肃只回说,不忍看她在如花的年纪就被冷落在宫中,而长孙无雪的死能让大漠王看到她,能让她在大漠王宫站稳脚跟。

  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一切是姜肃的阴谋。

  他利用自己对他的真心,从中得知大漠的近况,杀害长孙无雪无形中消磨了河狮部的实力。他下的好大一盘棋,竟然口口声声还说着为自己好。

  欧阳薰笑着笑着便哭了,她觉得自己是多么地悲哀。

  可是,那是她爱了七年的人,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姜肃见欧阳薰不回信,就送来更多的信。

  告诉她,长孙无雪的死跟她没有关系,是长孙无雪身体不好所以没能扛过去。在他眼中,欧阳薰是最美好的女子,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他都无条件支持。如果怕这件事情日后东窗事发,那么欧阳薰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成为大漠王宫的新女主人。

  只有这样,才没有人敢质疑她,污蔑她。

  欧阳薰渐渐地,将姜肃的话听进去,觉得自己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大漠王和长孙无雪。

继续阅读:第65章 沈璧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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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南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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