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茶馆和酒肆里,突然出了新的话本。
那说书先生手里端着一杯茶,将折扇在桌上重重敲击一下,脸上便露出一个暧昧的,且略有些猥琐的笑意来。
“感谢各位老爷今日来捧场,小老儿苦心研究多日,终于写出了新的作品,包各位满意!”
台下慕名而来的食客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当即啐他一声。
“少说这些没有用的废话,快着点吧!”
说书先生闻言对着她连连作揖,像是怕了他的权威似的,把满腔的前言都咽了回去,直入正题。
“小老儿这本新书啊,名为《风月宝鉴》!”
“讲的是前朝宫中,有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表面如何的端庄高雅,简直就如同那天端高不可攀的仙子一般!”
“但实际上啊,却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不管是随侍在旁的太监,还是那些孔武有力的侍卫。”
“但凡是生的俊俏一些的,通通能做公主的入幕之宾!”
百姓们向来就喜欢听这些王侯将相家的恩怨情仇,越是狗血,他们心底听着就越是爽快。
无数的银票和铜钱,飞花一般似的,纷纷砸到了台上。
观众们不断地起哄。
“这般磨叽做什么,还不快快继续说,只要书说的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书先生这才点头哈腰地道。
“有您这句话,小老儿一定拼尽全力!”
他是出了名的口条好,简直称得上一句舌灿莲花,将剧情讲的无比生动又香艳。
若非有意控制了点,说不准就要因为有辱斯文,被当场抓进牢里打上个几十大板。
一场说书过后,这段前朝公主的风流韵事,也迅速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起来。
到了最后,甚至还有平州和关州的百姓,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听他说上这么一段。
但知道的人越多,思考的也就越多,渐渐地琢磨出不对来。
这位风流成性的前朝公主,听起来,怎么和本朝那位唯一的郡主,每一处都能对得上号?
甚至还有人号称,他外婆家的大姨妈的表妹,就在宫中任职。
说是亲眼看到了郡主被捉奸在床,那奸夫被拇指那么宽的木板,生生的打丢了命。
那惨烈的场面,看上一眼,都要做上好几宿的噩梦。
这件事,越传就越邪乎,渐渐竟演变成了,有无数人号称,亲眼看着郡主在宫殿内,和一大群男人厮混。
……
风月宝鉴一事,越传越广。
就连朝中不少大臣们都有所耳闻,最后也终于传进了顾修璂的耳朵。
翌日上朝,他好发了一通雷霆之怒。
“首辅,如果朕未曾记错,与郡主结有私仇之人,应当只有你一个吧?”
“民间那些污秽之极的传言,可是你穆大人的手笔?”
穆玄瑾手持笏板,不紧不慢地上前,一双清润的眸子透着光亮,神色也丝毫不似作假。
“微臣实在惶恐,郡主身份高贵,即便是先前偶然有些摩擦,微臣心底都惶恐万分,哪里敢对郡主怀恨在心。”
“若是陛下查到了什么证据,一定是有人故意谋害微臣,还请陛下,替微臣做主啊!”
他言辞之凿凿,神态之恳切,那副真诚至极的神色,像极了一位正直的,随时能够为了进言触柱而亡的言官。
毕竟御林军想要谋害他夫人一事,也只是在私下传的愈演愈烈罢了。
在明面上,他当真是全然无辜的。
顾修璂面皮抽了抽,一时间拿他竟当真毫无什么办法。
只得悻悻挥了挥手。
“罢了,朕信你。”
蒋德庸面上挂着狐狸般,置身事外的浅淡笑意,心底却在不断地盘算着。
堂上站着的这些人,在郡主声誉被毁一事上,究竟站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他踱步出了文官行列,对着顾修璂遥遥行了一礼。
“陛下且慢,微臣私以为,这件事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之处。”
这只老狐狸,果然想要搅浑这一滩水。
穆玄瑾微眯了眯眸子,面上却是一副不敢置信,又有些震惊地模样。
他上前一步,一双黑眸微微湿润,显然是深受打击。
“蒋伯伯,难道您是在质疑侄儿的品性吗?”
蒋德庸自然不会上套,仍旧站在原地,笑吟吟道。
“首辅大人误会了,大人品行端正,高风亮节,本官心中深感敬佩,又怎会产生什么误解呢。”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夫妻之间同床异梦的事,也是自古有之。”
“民间俗语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女子本就生性善妒。”
穆玄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眸子却渐渐变得冷凝。
“下官实在不知宰相大人之意,还望大人替下官解惑。”
“兴许,这件事是首辅的那位,颇有本事的夫人一手谋划出来的,只是一直将首辅蒙在鼓里,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