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盆花,还是当年他们尚且住在落云村里时,南悦音从市集上买来送给穆玄瑾的。
一晃这么多时间过去,不论一年四季,这花要么绽放着碧绿莹莹的枝叶,要么便是叶落枝枯,从来没有开过花。
“你说,它为何不愿开花呢?”
鸦自然知晓这一段过往,闻言微微俯身,近距离地细细观察着那干枯的枝丫。
茫然地瞪了半晌,却还是不由羞愧地摇了摇头。
“大人,属下从未见过这种花。”
穆玄瑾不仅不恼,反而还仿佛极为愉悦似的,低低笑了起来,感叹道。
“是啊,这独一无二的花,就像是它那独一无二的主人一般。也许是付出的心血还不够多,不足以叫她开花绽放吧。”
玉白的手指在枝干上拂过,不住地流连轻点,仿佛倾注了无数的爱意,又仿佛在透过这盆花,看着别的什么。
“无妨,好在我有的是时间,且慢慢等着就是了。”
穆玄瑾又转眸看了眼日头,方才有些心不在焉地询问道。
“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鸦自袖袋中拿出一张大致拇指大小的纸条,躬身回禀道。
“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经将实情都交代下去了,预计大致这一两日的功夫,便能将实情捅到陛下面前去。”
御林军自从由禹王接手后,无论是防卫还是严密程度,都较之先前提升了不只一个档次。
这也造成了,他们无法第一时间将宫内的动向尽数掌握。
穆玄瑾闻言,却不由紧紧蹙起了眉头,眼底难得地透出了几分慎重和谋虑之色。
指尖轻轻敲打着,他倏地眸色一凛,寒声道。
“糟了,我们的人不方便出现在明面上,你速速去禹王府,叫禹王带着人,到宫门前接应。”
见他表情如此严肃,鸦顿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
穆玄瑾在廊下踱步许久,气场越发的冷冽,终究是无法再这般等待下去,一拂袖,便要去后院牵马。
一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老大揉着眼睛,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前,注视着他。
即便是穆玄瑾瞬间便收敛起了身上的杀气,但老大毕竟随着喻家练功久了,对这些东西敏感的紧。
他瞬间便清醒过来,追问道。
“爹爹,您要去哪?”
在教导孩子这种事上,穆玄瑾向来是比不过南悦音的,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底却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换作先前,他不愿将孩子们卷入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随意扯个理由,打发过去便是了。
但眼下,南悦音的地位在几个孩子们的眼中,显然是非同凡响,甚至还超越了他这个爹爹。
他一时竟不知,是该继续隐瞒下去,还是将实情尽数告知。
但只是他犹豫的这一瞬间,老大聪慧,已然猜到了实情,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将挂在墙上的佩剑拿了下来。
“爹爹,带我一起去。”
他清秀的黑眸微微透着几分压抑,又仿佛说不清的执着和坚持。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请带我一起去。”
老大并不知道穆玄瑾是否会答应他突兀的提议,握着剑身的手,不由有些紧张地微微收紧。
他再一次低声重复。
“娘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孩儿之所以习武,便是为了保全家人,若是连自己的娘都护不住,孩儿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仅是这一次,未来的每时每刻都是。
老大想要像南悦音所夸奖称赞他的一般,成为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英雄。
穆玄瑾垂眸注视着他的身影,眼底的光彩不由微微柔和了一瞬。
他轻咳一声,也并非是个多话之人,只意简言骇地开口道。
“走吧。”
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答应的这般轻易,老大微微愣怔一瞬,眼底不由浮现出几分狂喜来。
他也不多废话,直接转过身,闷头去了马厩牵马。
不远处的书房里,一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垂下了眼睫。
一道轻缈的声响,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二哥,你很羡慕大哥,对不对?”
老二俊俏的面皮顿时涨的通红,有些愤愤地瞪了老三一眼,径直转回身,在桌案旁坐下,面无表情地翻起了书。
“莫要胡言,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老三一脸的悻悻,倒也未曾再拆穿他,只是翻身躺在榻上,很是无聊地打了个滚。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也好想跟着爹爹,一起去救娘啊。”
“但是我身娇体弱的,去了也只会给爹爹添乱,这种重要的事,还是交给大哥来办吧。”
老二抓着笔杆,却迟迟未能落下一字。
他扪心自问,当真不羡慕大哥吗。
自然是羡慕的,只是以他自己的身份,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