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妃整日里不操心世事,一心向佛,盛名帝为她老人家在宫里建了寺庙和佛塔。
安太妃的清心斋是静极的,在这只能听见鸟叫蝉鸣和流水滴答声,这是纷扰繁杂的后宫中难有的净土。
“太妃在里面。”
嬷嬷领着李时铆和李时银进了安太妃静修的禅房。
禅房里,焚着香,让人耳目清明,也叫人阵阵恍惚。
外面堂皇富丽,这里平静质朴,到底哪个才是生而为人应该追求的境界呢。
安太妃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的一尊白玉观音像,陷入了沉思,听着动静才回过头。
“是囡囡和囝囝来了,扶我起来。”
嬷嬷赶紧将安太妃从蒲团上扶起来。
安太妃年过半百,头发已经斑白,精神却还是矍铄,可能是常年礼佛不问凡事的缘故,安太妃的一双眼要比其他这个年纪的老人都清澈。
安太妃的衣着也不并华丽,只着了一件素衣,不戴任何头冠首饰,要不是没剃发,真就要跟常伴青灯的老尼姑没什么两样了。
“退下吧。”
安太妃让伺候的人下去了。
“姑奶奶,刚才您怎么看着观音像看楞了。”李时铆问。
“你们到来前,哀家在诵经,偶一抬头似看到观音落泪了·····”
“还有这等事?”
李时铆只觉得惊奇,观音像还能落泪呢?
“许是哀家看花了眼吧。”
安太妃喃喃地说着,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观音落泪这是要出大事了。
“时铆,跟哀家讲讲北境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安太妃从来不问政事,今儿却打听起北境战场了。
李时铆答“送进宫的都是好消息,但是我父亲说并不是这样的,说是北境之线已经往里推进好几百里了,好多边境城池都已经被鞑子们攻占。”
听了李时铆的话,安太妃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难道真的像太祖爷当年说的,他们有一天还会回来?
眀太祖打下中原时,就曾说过驱逐了鞑子也只是暂时的,如果储氏子孙不能励精图治巩固山河,鞑子就有回来的一天。
“姑奶奶,你也觉得北境危急了?可是咱们的国都还是繁荣依旧啊。”
在李时铆的想法里,大军压境应该是举国混乱啊,从他们大学士府到皇宫路过了好些条街,每条街都是热闹非凡,哪里像是要打仗了的模样。
“人总是看见刀锋逼来才知道躲,你们兄妹俩没什么事别乱跑,这天下要不太平了。”
安太妃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手串,总觉得怕不止是不太平这么简单。
“近日你和姑母不和睦了?”
半大的小子是什么话都敢直问。
李时铆这么一问,都叫安太妃楞了一下,然后又很快轻笑出声。
“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还能怎么瞧,我见姑母都不愿意往您这来了,哪回不是我们一起来你这请安呢。”
“想不到你爹这个糙人养出的儿子还是个心细如发的。”
“倒也没不和睦,就是前些日子她为她那儿子来。”
说到这里,安太妃不由叹气。
贤妃是有争储之心的。
然而废嫡立幼自古都是取乱之道,现在又是内忧外患之际更是来不得。
“姑母,叫您帮她什么?”
“她让哀家在她儿成功治理水患后提议皇上立储立贤。”
这话听得李氏兄妹都心惊肉跳。
姑母这是疯魔了嘛,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小胡后虽是继后声名也不如姑母,到底是皇帝正妻,所出之子是嫡子,那是大眀的正统继承者,就算皇帝还没立太子,这太子之位也不是姑母能肖想的,更别说就这么大刺刺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姑母,她·····”
作为小辈,李时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姑母就没有想过她的任性妄为会将李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嘛。
“你姑母是被眼前的权势富贵迷了心智,哀家已经狠狠地训斥了她,叫她不要有不该有的念想。”
然,只怕她不愿听啊。
安太妃又叹了口气。
她自己是经历了上一代夺储之争的,何等凶残她都不敢回想,先帝总共十一子,死的死残的残,到最后就剩下盛明帝一根囫囵个的独苗了,要不是自己有先见之明,在争斗之初就叫盛明帝去镇国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才没让这储氏皇族的正统血脉都断了。
如今盛明帝的子嗣是不多,将将才四位,争储是要比先皇时期容易,然胡家那样的顶级门阀簪缨之家也不是轻易能撼动的。
说实话,贤妃和大皇子的胜算不大。
越想安太妃越觉得头疼。
自己的这个外甥女指不定要给母族招出什么祸事来。
“你们回去吧,哀家这都是素汤素饭你们估计也不爱吃,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近来,总容易乏累,安太妃也没精力招呼这些小的了。
“姑奶奶,好生歇息吧,他日我跟妹妹再来请安。”
李时铆和李时银慢慢退出禅房,稍一侧目,李时铆也看见那尊白玉观音像是流泪了。
那么,观音娘娘之泪,为谁而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