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姑娘是朝着二楼的锦衣卫呼救。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没有胡民安的命令,谁也不敢下楼去帮忙。
胡民安正好借此躲避李时铆的胡闹,走到临街那边的窗前,探头去瞧。
是位卖红菱的姑娘被几个鞑靼大汉围住了,为首的穿着华丽,扎着一头成绺的辫子,身上的配饰都是珍禽猛兽的牙齿或羽毛,瞅那样子应该是位草原上的贵族,但在眀人眼里这也就是一副未开化的野人模样。
这人正一脸猥琐笑容看着卖红菱的姑娘,身边的爪牙对姑娘也是跃跃欲试。
胡民安翻身而跃,从二楼稳稳当当落了地,正落到姑娘前方,然后抬起一只胳膊把被骚扰的姑娘护在了身后。
“你们是何人?大眀国都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为首的贵族模样鞑靼人,听得懂眀话,扯着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呵,东厂的太监?走开!知道我是谁嘛?就是本王子朝你们大眀皇帝讨要他最宠爱的女儿,他都得给,何况一个街上卖东西的丫头?”
胡民安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是瓦次派来的使者,也是瓦次国尊贵的三皇子布布落尔。
鞑靼和瓦次本是一个民族,叫做濛,之前占领过中原,后来被眀太祖驱逐出中原,他们在漠北分裂成了两伙,由不同的首领统领,鞑靼是一心想要打回中原重新奴隶眀人,而瓦次却是更愿意安心在漠北过游牧日子。
如今大眀和鞑靼打得如火如荼,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和瓦次结盟对战局一定有很大帮助。
这个布布落尔得罪不起。
胡民安放下高抬的胳膊,摆出一副颔首低眉的样子。
“原来是王子大人,是咱家有眼不识泰山,王子大老远来,咱家带王子去游船,船上的歌姬舞姬都是大眀各地收罗来的美女,保准您满意。”
布布落尔听着胡民安放软了态度,心里很是得意。
“好啊,本王子早就想坐船夜游眀国都了,但是这丫头也得给本王子带上。”
布布落尔王子还就相中这卖红菱的乡下姑娘了。
姑娘吓得瑟瑟发抖,向胡民安投来求救的目光。
鞑子野蛮,这么个柔弱姑娘落到这帮人手里保准遭罪。
“乡下姑娘粗鄙愚蠢,咱家瞅着都心烦,让她哪来的滚回哪去吧。”
啪!一鞭子抽在了胡民安的右肩膀上。
“少废话!本王子不是傻子,你就是变着法子不让这女人跟本王子走。”
小牛皮鞭子抽一下,真是要疼进骨头里。
然而,胡民安除了咬了咬唇,面容神色没有变一点。
他缓缓抬起头。
“王子,姑娘是良家女子,您想要了她,得去跟她爹娘说,任何人,哪怕是圣上也做不了她的主。”
胡民安这话不假,草原上还有奴隶,而大眀却是人人都有自由身,哪怕签了卖身契给大户人家,主子也不能随意打杀的。
老百姓家的女儿,皇上想安置也不能越过人家爹妈去。
这就是大眀的规矩。
“本王子才不信!皇上做不了一个女人的主!还做什么皇上!努尔哈尔!把这女人给本王子揪过来!”
叫努尔哈尔的奴隶上来就要拉扯卖红菱的小姑娘。
“不行。”
胡民安把一脸的恭敬劲都收了,一跃飞起两脚就踹断了壮汉如巨蟒般粗的手臂。
在大眀的地界你休想欺负大眀的姑娘。
“你要干什么!你们大眀还有没有王法了,敢这么对外国使臣?还愣着干嘛!都给本王子上!”
王子殿下一声令下,不管是陪同的瓦次官员还是壮得像是一座山的奴隶全都朝着胡民安围了过来。
胡民安丝毫没有退却,正面迎敌。
“把那姑娘给本王子抢过来,挖这死太监的眼,谁能挖了他的眼睛,本王子重重有赏。”
布布落尔是被胡民安气着了,发誓绝不善了。
奈何他带来的这些人没一个是胡民安的对手,这些人根本都近不了姑娘的身。
气得布布落尔王子直跺脚,抽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就往胡民安的头上扔。
胡民安忙着对付身边人,自然是没有看到这把飞过来的匕首。
这么近有这么使力,很有可能把人的半个脑袋都削了去。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李大公子跑出来救了胡民安一命。
“小心!”
李时铆是拿着酒盅冲下楼的,正好甩出来酒盅,把那匕首砸偏。
匕首擦着胡民安的右耳过去,点点血迹洒落在地。
胡民安看着地上的匕首才明白自己刚才差点一命呜呼了。
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垂,嘶嘶地疼,应该是被削下去一块肉了。
胡民安站在包围之中,轻笑。
“咱家只知道草原上英雄多,还从不知道骑马的汉子最会玩阴的呢。”
布布落尔咬牙切齿。
看出来了,自己带的这几个人肯定是打不过这个东厂公公了。
行!你等着!本王子就不信全大眀没有治得了你的人。
“行!你是铁了心跟本王子作对是吧!好!等着瞧!你会后悔此时的选择的!”
“走!”
布布落尔放完了狠话,就和他的那帮乌合之众走了。
这条街恢复如初。
李时铆赶紧走到胡民安身边,卖红菱的姑娘也递上了手帕。
“胡民安,你带了一群锦衣卫呢,你怎么不叫我们上前帮你啊,你一个人怎么能不吃亏。”
李时铆自责是自己下来慢了,才让胡民安被人围攻受了伤。
“要是锦衣卫和国外的使臣打起来,这事就闹太大了。”
胡民安拿过姑娘递过来的手帕,捂住了自己流血的右耳。
应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这一天赶上多少乱糟糟的事。
“军爷,我叫乡疑,是护城河南边清水村的,军爷,您的大恩大德,乡疑无以为报,叫乡疑给您做奴吧。”
贫苦人家的闺女什么也没有,唯有把自己这个人卖人做奴了。
“咱家不缺丫鬟,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家去吧,最近别再来这条街上了,半年以内都别来了。”
对于送上门的美婢,胡民安是一点也不感兴趣。
“姑娘,这位爷是在宫里面当差的,很少回自己的宅子,不需要那么多伺候的。”
李时铆一直在旁边听着,觉着幸好姑娘没说以身相许,要不自己在旁边站在还挺尴尬的呢。
李时铆觉得胡民安肯定不需要女婢的。
“军爷······”
看乡疑这架势,还挺想跟着胡民安走的。
奈何胡公公无意。
“我不是军爷,我是太监,没听着我一直自称咱家嘛。”
胡民安毫不羞耻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乡疑愣了一下,然后又紧接着说。
“不管恩人是什么身份,都不妨碍乡疑报答恩人。”
李时铆一听这卖红菱的姑娘还来了劲,赶紧接着阻拦。
“哎呀,姑娘,他说不需要你报恩就不需要嘛,你赶紧回家去吧,最近北边打仗乱得很,好些难民都涌入国都了,哦,你今儿一捧红菱也没卖出去是吧,要不我给你拿点银子,你也好跟你爹你娘交差?”
李时铆毫不犹豫,直接就要给乡疑姑娘掏银子。
“我不要银子,我只想报恩。”
“用不着你报恩。”李时铆老大不满意地说道。
这两人像是要斗上嘴似的。
胡民安只觉得吵。
“乡疑姑娘,速速回家去,要不咱家就叫楼上的番子们给你架回家去。”
胡民安是不愿意听这两人再斗嘴了。
乡疑一看恩人真要恼了自己,赶紧再三拜谢说自己这就走。
走的时候还一顾三回头。
天啊,这么俊俏的男郎,居然是宫里的太监。
即使这样,自己也愿意到这样的人跟前去伺候的,看着这张俊脸多赏心悦目啊,怎么也比卖红菱还被人骚扰强。
“别看了!快回家去!一会儿鞑靼人又来抓你了!”
李时铆张牙舞爪地想要快点撵走乡疑。
乡疑不再望,彻底走了。
李时铆松了口气。
同时自己也纳闷,自己在这松什么气呢。
“好了,好了,回去继续喝酒,我好不容易碰着你一次,绝对要狠宰你。”
李时铆扯着胡民安要再回去喝酒,余光扫过那些零零星星还没有走干净的围观者们,里面不乏有很多青壮小伙子。
呵,本族女娃被欺负,没一个站出来的,最后还要靠个宦官。
心中不由感慨,是不是个真男人还真不是看胯间那物啊。
胡民安任由李时铆扯着他再上了酒楼二楼,心下都是不安,不知道明日皇帝正式接见了瓦次使者,这个瓦次三皇子要怎么闹呢。
“忧心呢?怕这个什么鞑子王子去皇上那告状?”
李时铆看出了胡民安的忧虑,但他觉得这根本没什么。
“他光天化日强枪民女,就是闹到圣上那去,也是咱们有理。”
李时铆笃定地说着。
未经世事的人,总相信这世上有“理”。
胡民安却是无奈地笑笑。
李时铆刚出了宫学,还未走上仕途,自然是把人事想得过分简单。
“应是吧。”
胡民安也不反驳,在他心里李大公子就应该是这样心思澄清嫉恶如仇,腌臜龌龊的事还是越晚知道越好吧。
“来,继续喝酒。”
李时铆又坐到了之前的座位上,笑得灿烂,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愁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