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原本凭借颗颗夜明珠照亮的峡谷内部恍若白昼,刺眼的光芒席卷而来,灼痛了夜明君的眼睛。
本能反应之下,夜明君一声惨叫,连忙松开陆黎昕,转而以衣袖遮挡自己的眼睛。
可谁知,不过刹那之间,身边气温猛然而升,一股浓烈的烟雾肆意卷来。
见状,万俟沧终是松了口气。早在陆黎昕和迟悔来到夜明君的藏身处,与之周旋之际,万俟沧等人也没有闲着。
因为,在陆黎昕进入山洞时,万俟沧便同其余同伴在夜明君的藏身洞外布满了磷石。
只是这山谷旷阔,一时间难以将磷石覆盖完。万俟沧在外听着陆黎昕的动静,心焦不已,只能将这最后的布置留给其余人,只身拖住已然丧失心智的陆黎昕。
眼下,耿毅已将磷石一齐点燃,那便证明此处已布置好,夜明君再也无路可逃!
那袅袅黑烟犹如蛟龙般盘旋上升,显然速度太慢。万俟沧眉头一蹙,下一刻,秉持着最后的灵力欲与夜明君抗衡。
只见万俟沧顺着一旁的石块飞身,陡然上了半空中一处巨石上,手中光芒大震,竟是比那刺眼的白还要刺目几分。
万俟沧牙关紧咬,忍受着身子上如同蝼蚁啃噬般的苦楚,将那灵力朝着黑烟渡去,不过刹那,飓风大作,狂风不止,黑烟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谷。
“这,这是!”夜明君连连后退,慌不择路,撞倒了向来珍爱的妆奁也不去扶,而是急急地寻着地方躲藏。
而原本服侍夜明君的喽啰鬼见此形势早已一哄而散,四处躲命去了。
万俟沧居高临下睥睨着夜明君这般滑稽的模样,旋即一个飞身,稳稳落在了陆黎昕的身边,揽着她的腰肢,飞出那熊熊火焰之中。
而迟悔也旋即动用灵力,以保自身,安然无恙地从烈火中走了出来。
迟悔扶过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陆黎昕,连声呼喊,又给她递来水喝,陆黎昕这才从花毒中挣脱而出。
看到眼前这一幕,陆黎昕终是沉下了心,面色如常。
“磷火!你们居然用磷火!”夜明君不断藏匿,却被火势步步紧逼,只能连连往后退去。可奈何夜明君的真身是夜来香,夜来香向来喜酸不喜碱,磷火于他而言,便是天敌。
只是滚滚浓烟,火势尚未近前,夜明君就已被灼伤了皮肤毛发。他浑身颤抖,自顾自地在地上爬,那样子好不狼狈。
陆黎昕恨恨地看着夜明君,口中言语宛若利剑插入了夜明君的心脏,“夜明君,你也有今日!”
“你杀人无数,今日就让你尝尝临死的绝望滋味!我愚昧莽撞?你又如何?这一切不过就是我的计谋,为的就是今日你命丧于此!”
“只懂花草又怎样?就是凭借你的花草诱饵,我才能在夜来香附近找到磷石,才能知晓这区区磷石竟就是你的天敌!”
说完这番话,陆黎昕的眸子落到了万俟沧身上。
这一切,万俟沧功不可没。
那日,陆黎昕在夜来香花丛之中拾到了磷石,她虽知晓这磷石与夜来香相克,可却无法胜券在握,倒是万俟沧出了主意。
树林之中的那番密谈,正是万俟沧和陆黎昕二人在商议此事。
“你说,夜来香惧怕此物?就这?一块小石头?”万俟沧看向陆黎昕拿在手中的小小石块,毫不起眼之物竟能被她发觉,着实令人钦佩。
只是,这石块如何去用,却是一个难题。
“是,只是这磷石虽在,可夜明君的藏身之处怕是机关重重,不好贸然进攻。”陆黎昕垂下眸子,细细打量着这磷石。
“这方地方还可有其余磷石?”万俟沧双眸微眯,径直问道。
“自然是有,且还很多呢。”陆黎昕抬起眸子,不明所以,“万物本就相生相克,夜来香多的地方,磷石自然也多。”
“这样,不如兵分两路,你与迟悔先行寻觅夜明君的踪迹,待发现他的老穴,尽量拖延时间,”万俟沧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同其余人在外布置,以磷石攻之,烟雾一起,便将你救出。”
“可是,若是夜明君狗急跳墙,我们等不到那一刻该如何?”陆黎昕静静思量了一番,却是眉头蹙起,略有担忧。
“不会。”万俟沧唇角微勾,同夜明君交手的这几次,他早就摸清了夜明君的性子,喜夸自大,自然不会轻易就放弃送上口来的仙魄,“将计就计即可。”
“你是说,佯装毫无胜算,我同迟悔也佯装被他拿捏,好以让夜明君掉以轻心?”陆黎昕的眸子猛然亮起,而万俟沧听了这话,也是点了点头。
“好主意!”陆黎昕仔细将那磷石放入袖口,好似宝贝一般藏起来,旋即便同万俟沧将这计谋告知了众人。
众人听到这法子后,一拍即合,今日一幕便是由此演变而来。
只是千算万算,陆黎昕和万俟沧也没想到,陆悦心竟被夜明君折磨至此。
而陆黎昕日日挂念妹妹,料是计谋已成,可在看到她那般凄惨模样之时,陆黎昕却是丧失了心智,着了夜明君的道,甘愿以仙魄换得妹妹自由,却差点儿弄得自己命丧敌口。
“废物!废物!若不是其余花妖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你现在早都死了!陆黎昕!你真是好算计啊!”夜明君怒发冲冠,肆意怒吼,他何曾想到,区区一个陆黎昕,竟然能将他都算计?
夜明君半生自恃聪明,常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今日却堕入陆黎昕的圈套,真是怒极。
“你本就容易得意忘形,算计你,不是雕虫小技。”万俟沧目光阴狠地看向夜明君,一想到方才他将陆黎昕麻痹,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呵。”夜明君冷笑一声,技不如人,他自己认了,可他绝不会让自身命丧于此。
只见夜明君忽而站起身子,不顾那锦裳华服已然被泥土血液沾染,双手上下翻动,掌心之中兀然发出银光,道道繁杂结印凭空出现。他双手一推,结印便四散而去,努力护住自身。
而在那结印所在之处,磷火竟真得被逼退少许,众人的心不禁悬了起来。
“姐姐,不好,这可怎么办?”地空拽住陆黎昕的衣袖,连忙问道。
陆黎昕视线从未移动,依旧看着夜明君的惨状,低声说道,“不急,垂死挣扎罢了。”
果然,不过刹那光景,夜明君方才拼死结的印便被磷火烧成一缕黑烟,再也不复存在。
“什么!”见到眼前之景,夜明君大惊失色,自知难以抵挡这磷火攻势,便急忙蕴藉灵力,四处乱飞。可这磷火遍布,夜明君无路可逃,始终难以突围。
眼见夜明君这般狼狈不堪,万俟沧忽而嘲讽笑道,“是时候了。”
旋即,万俟沧凭空而起,随着手中的动作不停变幻,飓风再次翻涌,却也愈发聚拢,最后,只剩下不过一方土地。
而这时,夜明君已然被熊熊火焰包围,再无逃生之可能。
磷火逐渐逼近,刺鼻的味道仿若将人七窍都打通了去。
见状,夜明君惊慌失措,不敢贸然行动,可也不愿就死在这磷火之中,连忙以衣袖覆盖住头脸,生怕被灼伤一般,继续小心试探着想要冲去重围。
“倒真是仔细他这张小白脸。”炎烈呸了一声,怒骂道。
这一番话,倒是让万俟沧来了兴致。旋即,万俟沧忍不住大声嘲笑起夜明君来,“哦哟,怎么办哦,我精致的脸蛋哦,我漂亮的头发哦。”
“万俟沧,你!你不得好死!”夜明君不敢抬头,只能像缩头乌龟一般捂住头咒骂,身形还不断在火焰之中慌乱地移动飘荡。
“我不得好死?”万俟沧不断戏谑,“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同未出阁般的女子一样护住头脸,你是有多见不得人?”
可原本气焰嚣张的夜明君不再言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催动灵力护体,试图冲破那滚滚浓烟。
与此同时,陆黎昕和耿毅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陆悦心。
他们二人对陆悦心,皆是愧疚。看着陆悦心这般模样,心揪得生疼。
二人的想法也出奇一致,他们只是静候着,待夜明君被烈火灼烧而死,便连忙前去将陆悦心救出来。
然而,在滚滚浓烟之中,陆悦心的脸清晰可见。那遍布血痂蛆虫的脸上,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宛若一个死尸般双眸紧闭,面容上的神情反而是对死亡的渴慕。
在夜明君的这般折磨之下,陆悦心哪里还想存活下去,如今死掉,才是自身最好的解脱。
死掉,不用再去恨陆黎昕,不用再每日担惊受怕会遭遇到什么非人的折磨,也不用再因一口气而感到疼痛。
而地空,彼时也愤恨地看着夜明君。正是因为夜明君在阿月身边嘘寒问暖,才让阿月和鲛人一族觉得他值得托付,夜明君才得了可趁之机,在鲛人村种下花毒,让鲛人一族成了亡魂。
他死,实在是罪有应得!
磷火肆意不绝地燃烧着,犹如狼烟滚滚。
众人心中百感交集。今日,便是夜明君的死期。
彼时,众人皆看这磷火熊熊,以为夜明君死定了,静等着哭惨嚎叫声从夜明君口中传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江宿突然“咦”了一声,语气之中满是疑惑,“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