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旖旎,水波涟漪,远处清风吹过,朵朵桃花飘荡于风,花香四溢,洒落入溪流。
陆黎昕感受着拥她入怀之人的温度,淡淡檀木香侵入鼻腔,陆黎昕只觉得耳朵发烫,睫毛微颤,身子也僵硬了几分。
“嗯?少爷?”万俟沧在她耳边轻声询问了一声,而陆黎昕微微抬头,如同刀削玉琢般的轮廓赫然呈现在眼前。
原本还张口欲言,此刻却面若红云,什么也说不出口。
万俟沧看着怀中人的反应,略微僵硬的身躯,以及羞红的面颊,嘴角不由自主地噙起一丝笑意。
然而,就在两人旖旎之中,突然一个人将陆黎昕从万俟沧的怀中拽了出来,是耿毅。
方才,不远处的耿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攥紧了双拳,下一刻,便再也忍不住了,径直冲上前去,一把将陆黎昕从万俟沧的怀中拽出。
受力不均的陆黎昕一个趔趄,险些跌落在地,幸好有迟悔在一旁虚扶一把,这才稳住身形。
陆黎昕不明所以地看向耿毅,不知他为何如此生气。而耿毅却怒火中烧,眼中只有这个没有正形的万俟沧。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逗黎昕?”耿毅眼神凌厉,面色板正,整个脸都沉了下来,“大家劳累一天,本就疲惫,兴致低沉,你反倒好!”
而万俟沧却丝毫不觉有异,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裳。看着他原本赤裸的大片肌肤瞬间被覆盖上了,不知为何,陆黎昕心中竟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见耿毅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众人纷纷嗤笑,耿毅看到万俟沧的反应也愣了愣神,想要发作,却也寻不到时机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陆黎昕见气氛不对,便出口提议道,“先行寻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看看这晚上鬼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这句话,无疑给了耿毅一个台阶,耿毅也点了点头。
旋即,众人便隐匿在树丛之中,趴伏于地,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山谷方向。
陆黎昕抬眸看向天上的圆月,原本应是淡黄的月色竟是一片猩红,随后又收回视线。
果然,到了子时,鬼门大开。原本因火焰灼烧而悻悻然沉寂的墓地群再次活跃起来。破土声不绝于耳,那些鬼手竟再次张牙舞爪地伸出。
陆黎昕抿唇不语,静静看向原地,那些鬼手破土后借助地面之力,使得尸首也径直坐起。
不过须臾,无数的鬼便熙熙攘攘地伫立于荒地之上。可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只见这些鬼正在有条不紊地摆摊。
对,摆摊!
先前这里还是一片凄凉,转眼之间,竟是变成了熙攘热闹的鬼市。
“怎么都成了鬼了还要赚钱?”炎猎不满地嘟囔着,视线不由得瞥向了江宿,谁都知道江宿爱财如命,这其中不乏含沙射影。
“闭嘴。”万俟沧睥睨了一眼炎猎,而后又看向那熙攘鬼市,也不知这小子脑子如此跳脱,倒是顾不上害怕了,这般时候了还想着揶揄别人。
只见这些鬼各司其职,均明了自己的身份和职业。
衣着华丽、披着奢靡锦绣的鬼支起一个木质小摊,面前摆放着各种冥器;衣衫褴褛苦不堪言的穷鬼则卖儿鬻女,明码标价,以求换来一顿饱餐;先前受了断头刑的鬼则抱着自己的头走来走去,似乎是在寻觅着自己感兴趣的物什,时不时还询问一下各个摊位可有强力胶水之类的东西,可助他的头复原;自尽之鬼则倒挂于树上,舌头吐的老长,待树下走过去一个鬼,就用沾满了唾液的舌头在他的头上扫荡一圈,时而发出诡异的笑。
炎猎看着面前的鬼市,不免觉得这竟然同人间的街市极为相似,心中的惧意也少了几分。
“我们去看看?”炎猎怯生生地提议道,怕还是怕的,但却有更多的好奇。
“自然要去,就要靠着这些鬼打探消息了。”陆黎昕一鼓作气,旋即起身。
见状,万俟沧一行人也纷纷从地面站起,此刻他们有泥土覆盖,鬼难以嗅到人的气味,眼睛又不好使,倒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陆黎昕走到最前方,入了山谷内,琳琅满目的鬼市更为清晰了些,她这才发觉,原来这鬼市中售卖的不仅是冥器,也有许多稀奇玩意。
只是,这鬼市之中阴风阵阵,一股压抑感侵袭全身,大多人还是不敢靠近这些鬼,仅仅远远地看着。
然而,于江宿而言,他却觉得这地方是个鬼间妙境。江宿本就是生意人,自然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见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便瞬时觉得满心欢喜。
起初,江宿还能自持,可看到一颗青铜树的时候便再也按捺不住了。要知道,这等成色和年代的青铜树,在人世间,可得上万两黄金。
江宿见财起意,四下环顾了一下,身边并无同伴,这才觉得心安,便连忙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这青铜树。认真辨别了真伪后,他旋即抬头,看着那面目全黑浑身焦灼的鬼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开口问道,“诶,摊主,请问这青铜树如何卖?”
那鬼一听有人来询问自己的物什,顿时乐开了花,龇牙咧嘴地笑着,口中没有一颗好牙,汩汩黑水从口中冒出,看得众人纷纷屏息,眉头紧蹙。
“这位客官,十头就好。”那鬼摩拳擦掌,看来这就是今日的第一单了。
听到价格后,江宿眉头一挑,没想到这鬼市的东西竟然这么便宜。而彼时,站在远处的万俟沧远远看见江宿同那鬼交涉,却顿感不妙,连忙往江宿这边走,可江宿财大气粗,早就从自己的衣襟内掏出了一锭金块。
“给你,买二十头牛也够了。”金块在微弱的光下丝毫都不暗沉,反而熠熠生辉。江宿奸诈地勾起嘴角,只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这卖出去,自己还不得赚个好几百倍的差价?
然而,生意鬼却摇了摇头,二话不说,突然暴起,就从腰间抽出了一米长刀,径直朝着江宿的脖子砍去。
这是要砍他的头!
江宿连连闪躲,以为刚刚是由于自己方才和鬼距离太近,让对方发现了自己是人的身份。
“怎么办!”江宿身旁便是万俟沧,他只能躲在万俟沧身后,看着那生意鬼因视力模糊左找右找也寻不到自己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哎,你操之过急了。”万俟沧摇了摇头,旋即才揭晓了这其中的奥秘。
“无启岛交易只用命,十头就是砍头十次,十手就是砍手十次,”万俟沧无奈地说道,“你既已答应了十头的价格,就得伸出脖子让人家砍上十次。”
而陆黎昕闻言,只觉悚然一惊。
他们倒是没想到,这鬼市里的交易自然同人间不同。
“不行,我不要这青铜树了。”江宿连忙摇头,就要反悔,可万俟沧的话却让他顿感体寒。
“鬼市举手无悔,如今交易已定,若是你反悔,人人得而诛之。”万俟沧面色微沉,原本平静的语调也多了丝惆怅。
如今江宿交易已定,鬼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走他们,这可怎么办才好?
“万俟沧……”陆黎昕面色担忧地看向万俟沧,不知为何,她在受难之际总是将希望放在万俟沧身上。
这个习惯从何时开始,她也不得而知。
万俟沧看向陆黎昕,安慰地朝她笑了一下。这一笑,仿佛在告诉陆黎昕有他在,不必担心。陆黎昕的心竟也难得地平静下来。
随后,万俟沧便走上前去,看着那生意鬼,佯装镇定地开口道,“大哥,你这砍他十次头也没用啊,还不如金块来得实在。”
这般讨价还价,一旁围观的鬼也愈发多了起来。周围熙熙攘攘,纷纷议论。
“可这是鬼市的规矩呀,如何没用了?”
“但是金块确实实在点儿,还能留给后人。”
“怎么留?你托梦也带不了东西。”
……
听着众人议论,生意鬼只觉得聒噪,起初还有些迟疑,可不过片刻,便猛然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怎么没用!我的爱好就是砍头!”
似是被惹恼了,说罢这句话,生意鬼便又要挥刀。
江宿见状,连连往万俟沧身后闪躲,万俟沧护在江宿身前,一手拦住那即将落下的刀刃。
长刀在血色月光下印染出嗜血的红,阵阵寒光逼人,万俟沧急中生智,连忙反驳,“你既要他的头,并未说要他的血,那你只能砍他的头,不能流他的血。”
“不能流血,如何砍头?”生意鬼呆愣原地,傻傻问道,手中握刀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这是你的事儿了,方才协定也不过就是砍头,可未曾说过流血。”万俟沧嘴角勾起,静静看着生意鬼的反应。
果然,这一番胡侃下来,把生意鬼说得晕头转向。
此刻,围观的鬼群也七嘴八舌,立场不同,意见也不同。
“这鬼是不是在胡搅蛮缠,哪里有砍头不流血的道理?若是不流血,人还怎么死掉?”
“可是方才协议里确实也没说要流血,做生意要讲究公平,我看这个买家鬼的确有道理,不该流血。而且,砍头和流血也不能相提并论呀,这不是一个价钱的事儿。”
“这协定都达成了,找机会砍就是了,在鬼市还有做不成的生意?”
围观的鬼议论纷纷,听得那生意鬼头大。
熙熙攘攘的鬼群拥堵在这摊贩周边,万俟沧看了眼形势,又递给江宿一个眼神,下一刻,就要拉住江宿溜走。只是这周遭的鬼群太多,连个突破口都难以寻到。
就在万俟沧思索该如何找出小径之时,突然,一个围观鬼喃喃自语起来,“可是咱们本来就不会流血啊,谈何砍头流不流血的问题呢?”
这一语惊醒生意鬼,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是啊,他们都是鬼了,怎么可能流血?
此刻,生意鬼也立即发觉自己被耍,怒从心中起,顿时挥刀就向江宿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