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阴翳,虫鸣不绝,处处鸟语花香,树墙之中,幻境各异,迷宫映照心事。陆黎昕抬眼望着沥海城的熟悉之景,泪湿眼眶。
“主人!”迟悔暗道不好,连忙呼喊,立刻去拽陆黎昕的衣袖,似是拽到了。可等她抬眸去看,哪里还有陆黎昕的影子?方才她拽着的不过是一个衣角,转眼便被葱翠树叶所代替。
迟悔心焦,却也知无可奈何,她只能一边揪心,一边朝前走去,期望在下一处能碰到主人。
忽而,一道琴音传来,陆黎昕疑惑,这沥海城中并未听说有哪家少年或者小姐弹琴如此动人,便循着琴音走向码头。
映入眼中的白衣少年郎,不是旁人,正是万俟沧。
“万俟沧,你怎么回来了!”陆黎昕声音哽咽,可万俟沧却置若罔闻,只顾着弹琴,身边的人络绎不绝,唯有陆黎昕呆愣于地,痴痴看着那翩翩少年。
万俟沧轻笑一声,手下指法行云流水。
陆黎昕不懂琴,却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倒不是说她有多能欣赏和理解琴音,就像是她知晓万俟沧与旁的男子不同,却又不知不同在哪里,和寻常少年郎的区别在哪里,好似只要出自他手,便已经足够。
陆黎昕不去叫嚷万俟沧的姓名,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一颦一笑,好似如同初见。
忽而,天边漂浮着的朵朵祥云压低,雾霭满天,陆黎昕暗道不好,这同那日沥海城屠城之景如出一辙。
她回过神来,想要去寻万俟沧,可哪里还有万俟沧的身影。徐徐和风吹来,周遭之人欢声笑语,好似听不到陆黎昕的声音,自顾自地走着。
下一秒,花妖卷土重来,须臾之间,百姓灰飞烟灭。
一眼的血,沥海城,在暗无天日的痛苦中湮灭。
幻境又转,这一次,万俟沧静静坐在窗边,仔细端详着陆黎昕,陆黎昕一言不发,也细细打量着万俟沧的容颜。
好似,许久未见了。而他们二人,也终究成了陌路。
幻梦之中陆黎昕忽而清醒,眼前的万俟沧哪里是从前温润如玉的少年,眸底的戏谑清晰可见。
随即,陆黎昕又重回到了森林之中,时刻提醒自己不过是旧梦,切勿让花妖扰乱心智。
众人皆是沉醉其中不可自拔,迟悔和耿毅也先后入了心心念念的幻境,早已分不清真是虚假,只顾着眼前快活。
迷宫映照心事,有些人的幻梦竟和大家平时的表现不大相同,众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
与此同时,号称“海上阎王”的炎猎则在同其余同伴走散之后便自顾自一直向前行进。炎猎本就怕鬼,一直走在人群最末端,想着若是出现鬼了还能让同伴提醒一下,却不曾想这树林变化实在太快,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去他娘的,还不如走在前面呢。“炎猎一边咒骂,一边怒气冲冲又时刻提防地朝前方行进。
忽而,一道清幽之景闪现,他本想着这里就算莺歌燕舞也不过是花妖陷阱,可眼前之景,却让炎猎推入其中,甘愿沉沦。
“你来了?”一棵偌大的枫树下,正在独自对弈的老叟头也不抬,便扬声说道。
炎猎有些疑惑,转身看着周遭,除他外,空无一人。
于是,炎猎只能轻应了一声,便走到了老叟身边。
当看到那棋局之时,炎猎的瞳孔瞬间亮了起来。这老叟手中的棋局精妙无比,叫人连连称赞。
“怎么?有兴趣?“老叟轻笑一声,一双眼睛之中满是睿智。
在对上这老叟眼眸之时,炎猎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也漏了一拍。像,太像了!
“可否与先生手谈一局?“向来粗犷的炎猎头一遭这般诚恳有礼。
老者点了点头,微抬双手,示意炎猎坐下。
炎猎也不推辞,神色认真,那粗大的手指拿捏棋子之时竟是生得出几分笨拙怪异。
然而炎猎却不以为然,只是分外认真看着这老者步步为营,自己穷追猛打。
埋藏在心底的记忆渐渐浮现,炎猎有些难捱,湿了眼眶。
原来,炎猎也是个孤儿,他不知晓父母姓甚名谁,只知晓当他有意识的时候,便流落街头,任人打骂欺辱。
“扫把星没人要,快滚!真晦气!“几个调皮孩童将手中吃剩下一半的瓜果纷纷朝着躺在地上的炎猎砸来。
炎猎想用手去阻挡,可奈何高烧病重,毫无力气。迷糊之间,好似好看黑白无常就站在自己身边,静静等着索命。
忽而,一道老者的声音威严地响起,“谁说他没有家呢?”
那人,正是炎猎后来的师父。
在病重乏味的日子,是师父给他治病,教他围棋,带来很多快乐,让他重燃对生的渴望。
原本炎猎以为,自己一生就会如此,虽是平淡却也幸福。然而却不幸,一次山匪抢劫,师父被歹人所杀,他侥幸逃过一劫。
自此,“复仇”二字便牢牢占据了炎猎的脑海。
为了复仇,他拼命习武,终于手刃仇人,却因犯下杀人重罪,只得流浪海上,最终成了驰名北域的“海上阎王”。
“该你了,年轻人。”老叟的声音响起,炎猎笑着应了一声,继续将视线落在这棋局之中。
棋局变幻,夺人眼目,炎猎被老叟唤起孺慕之思,却不知,在这殚精竭虑的对弈中气血渐渐衰弱……
***
与此同时,迟悔却忽而堕入了幻境。原本,迟悔紧握着陆黎昕的手,就怕二人分开。可这树墙移动速度属实是快,方才还紧紧牵着主人的手,下一刻,就见树墙突然从两人中间长出来,被迫与主人分开。
“主人,主人?”迟悔高声呼喊,可哪里还有陆黎昕的身影。
无奈,迟悔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
她顺着缭绕云雾,走到熟悉的万花仙宫,主人正在万花丛中浇灌仙草,笑容一如往昔温柔动人。
“迟悔,跑哪儿去了,这般贪玩?”司芳仙子回眸一笑,这万花仙宫的莺歌燕舞比不得她半分。
倏忽间,迟悔湿了眼眶。
这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场景。
在天庭之中,没有蛟龙,没有耿毅,只有主人和自己,平安顺遂侍弄花草,逍遥此生。
“主人,我……我好想你。”迟悔款款走向司芳仙子,却忽而一道钟声响起,迟悔浑身一颤。
不为其他,正是因为这钟声乃是璇玑女帝的召唤钟鸣。
“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我们且去看看。”司芳仙子秀眉蹙起,言罢,便飘然欲仙起身飞向璇玑宫殿。
迟悔在身后紧忙追赶,却难以跟随上。
“主人!不可去!”迟悔高声呼喊,得来的只是司芳仙子疑惑的回眸。
待终于落定,却已是到了璇玑宫殿。众仙齐聚,哪里还有迟悔说话的份。她哆哆嗦嗦战立在司芳仙子身侧,不敢去听女帝的发落。
“迟悔,你怎么了?”司芳仙子眼神之中满是关切,迟悔却情绪波动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好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雷凌暴怒的女帝璇玑身上,并无仙人去在意她。
见迟悔久不言语,司芳仙子安抚性地随手一拈,便凭空变出一朵雏菊来,仔细放在了迟悔的手中。
“瞧,多好看,你”司芳仙子笑道,可迟悔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比她还要好看,可别哭丧着脸,误了这张好看的容颜。”
“众仙既已聚齐,那便来看看这对狗东西的徇私枉法秽乱天宫的奸行!”璇玑女帝忽然喝骂,“本女帝竟是不知,这天庭之内还容得到他人扭转乾坤,罔顾天法!”
迟悔惊恐不已,连忙低下头去。
可身边的司芳仙子只是一脸懵懂不知发生何事,朝着殿门口张望,不过眨眼之间,天兵便将雪狐和黛眉押送到了殿内。
迟悔看见这一幕,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女帝是发现了黛眉和雪狐的私情,并非是主人之事。
“堂堂女仙,竟与灵宠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真是丢尽了天庭的脸!”女帝怒发冲冠,原本娇媚的面容让人不敢去看第二眼,“既然你们二人一心求死,那本女帝便成全你们!”
“女帝,小仙再也不敢了!”闻言,黛眉眼神惊恐,接连叩首,原本光滑无暇的额头竟是磕出点点血痕来。
而雪狐也连忙挪动身躯,急忙撇清关系,“女帝,不是小的,都是黛眉蛊惑!黛眉她勾引……”
雪狐话还未说完,就见高高在上的女帝竟是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二人,一脸鄙夷,旋即一捏手指,二人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觉得五脏六腑被撕扯一般,万蚁噬心,残留之际。
黛眉不可置信地看向雪狐,可雪狐却只顾自身,拼命蕴藉灵力,可他哪里是女帝的对手?不过眨眼,神形俱灭,只留得一缕青烟。
“这就是藐视天庭的下场!你们也得好好自省才是!”说罢,女帝转身便走,留得众仙唏嘘不已。
而迟悔却终于常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然而,身处幻境之中的迟悔却不知,幻境之外,有几道眼神纷纷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松懈的模样满面嘲讽。
彼时,掌管莺鸣岛的“妙音五祖”此刻正在迷宫尽头,狞笑着看这群猎物落入彀中。